車很快到達風香公寓樓上。董淵對他們說:“你們就待在車裏,哪兒也不許去,知道嗎?”
狄小傑正想表示異議,董淵用力朝他們揮揮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你們下去不但幫不了我們,反而會將事情弄糟。”
艾嘉莎卻大聲說:“遵命!我們會乖乖聽董警官話的!不過,你卻忘記了我另外一個身份――電視台實習記者。所以,等一會兒抓到凶手的時候,我會做現場報道的。董警官就是我們的戰鬥英雄,一定要接受我們的采訪。”
董淵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不再多說,跳下警車,隱入雨幕中。
雨太大了。兩人在警車裏隻聽得到雨聲。除此之外,天地間平靜得如同任何一個寂靜的夜晚。
約摸過了二十多分鍾,雨聲似乎小了許多。而就在他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異常的響動。然後,有許多人雜亂的腳步聲。狄小傑幾乎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蠢蠢欲動。同車守候的警察打開車窗,向外麵張望了幾眼,然後說:“戰鬥應該結束了。”
果然,不一會兒,董淵回來了。他身上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他鑽進車裏,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聲調說:“凶手已經畏罪跳樓了。”
“死了?”狄小傑似乎不敢相信。
董淵說:“十三層樓啊,還有命嗎?他是從顧潔的臥室陽台跳下去的。他的真名叫林真。”
狄小傑聽了這話,猛然打開車門向外跑。跑了幾步,聽過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艾嘉莎竟然也跟著他跑過來了。狄小傑拉著艾嘉莎的手,兩人冒著大雨往前跑著,跑進人群裏,看見了林真的屍體。
路燈下,林真趴在又冷又濕的水泥地上,身體已經被雨水淋透。沒有看到血,也許是被雨水衝去了,也許是這個人根本沒有血。
再或者血是冷的,凝固在血管裏,死了,也流不出身體。
艾嘉莎叫來的電視台同事開著車趕來了。被雨水淋得濕透的艾嘉莎在雨中開始現場播報。同事為她撐著傘,燈光和攝像機對準她。雨似乎又大起來了。似乎要淹沒整座城市。淹沒藏匿在城市角落裏,卻最終無處遁形的罪惡。
艾嘉莎結束完現場播報,想去采訪警官董淵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了。
董淵獨自站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手裏握著一張被雨水打濕了的信紙。
那是一封遣書。林真剛剛墜樓之前寫的。
19.
凶手林真在絕筆信裏寫道:
臉,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張臉。
我用了我的一切換得她那張臉,也因為這張臉失去了我的一切。
所以,在一切結束之前,我必須要回這張臉。雖然我的一切即使這樣也無可挽回。
是的,她原本是個普通的女人,普通得甚至有些醜陋。但這是她的感覺。在我心中,她永遠都是最美的。
而為了她高興,我傾了我的所有,為她打造了一張她向往已久的臉。這張臉給她帶來最燦爛的笑容的同時,也將我對未來的希望全部毀滅。
她不止變了臉,而且變了心。她不再是她。
她哪兒去了呢?也許原本就不曾存在,存在的隻有我的記憶。
但是記憶會帶給我痛苦,讓我墮入深淵。
看著T型台上嶄新的她,像是走在巔峰之上,而我,卻在地獄的深淵裏煎熬。
她不願讓別人知道我跟她的關係。她甚至搬了出來,搬進了單身公寓裏。而這個時候,我仍然在幫她,她的所有家具都是我給她買的。可是,她不知道,我成了她的鄰居,甚至鄰居的鄰居。還買了跟她一樣的家具。那是一種複製,複製了環境,卻複製不了幸福。
每個夜晚,我都會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蜘蛛俠。從1404號,甚至1504號的陽台爬進她的陽台。
我隻是站在陽台上默默地注視她的臉。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覺得這張臉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因而覺得她的整個人對我來說也是陌生的。
但盡管是這樣,我也不能容忍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我裝了許多的竊聽器。終於有一天,我聽到她給酒店打電話要訂一周的水煮肉片。
天助我也。我醞釀了一個完美的殺人計劃。我找到了一個替死鬼。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找到的替死鬼卻是個厲害人物。最終,失敗的還是我。
好在我已經得手了。我終於親手撕下了那張臉。他們可以為臉整容,卻永遠無法為心整容。
所以,我要自己拯救我自己。
給我一個大雨的夜,讓我可以埋葬這一切。
作者:花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