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小坤:你是按大工的工資發,還是按小工的工資發?小坤說:什麼大工、小工的?我說:會幹手藝活的是大工,沒有手藝的拌泥灰、做搬運的那種就是小工。小坤說:媽你說說看,給姨父這樣的人,到底每月發多少給他合適?我說:你是老板,這種事我怎麼好作主喃?小坤說:我也沒想好。我就趁機說:那就按大工來發吧,你姨夫好歹也是個有手藝的人,他年輕時學過泥工活的。
我把這事跟才娣說了,才娣感激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連聲誇小坤好,是個做大老板的料。我就跟才娣說,小坤原先定給一飛的工錢是小工的工資,是我硬爭爭來的。我說劉一飛好歹也是個有手藝的人,怎麼可以跟小工同等待遇呢。
才娣立馬改口:阿姐全靠了你,要不是阿姐你去說,小坤不一定會讓劉一飛住下來,劉一飛肯定要回老家去,回去被債主追殺,砍死了才好!說著,才娣又哭。我勸她:哭麼也不要哭了,既然你們兩個人都到杭州了,就好好攢點錢,回去把賭博債給還了,好好過安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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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你給他安穩日子過,他就不過,就要往死裏去作。劉一飛就這種人。跟才娣站了一天店,第二天晚上便出去了,說是頭癢,去找洗頭房,其實是去找雞了。拿了才娣的錢去找雞。回來一身騷味,才娣瞅一眼便心裏有數。
工地上有幾個出來做小工的女人,劉一飛想與她們搭上點關係,便買了大寶,一人一盒送她們。他這是引蛇出洞。要是哪個女人喜歡他,便會跟他勾搭上。後來有兩個女人的男人找到小店裏來,把兩盒大寶扔在櫃台上,還給才娣,說他們的女人不用大寶,讓才娣好好管管劉一飛。
才娣的臉麵掃了一地,那天才娣跟我哭訴,看樣子,劉一飛是改不過來了,以前為了兒子一直沒離,現在越想越後悔,要是早離掉,兒子說不定也會往正道上走,不至於成了個小牢監坯,把監獄當娘家。現在心冷了,想離了算了。
離婚可是件大事,我跟小坤他爸說這事。小坤他爸的意思是,中國有句古話:寧拆十幢廟,不拆一樁婚。才娣嘴上說要離,但心裏怎麼想,別人不知道,反正我們總得勸和不勸分。真正要離的話,勸是勸不回來的,如果是一時賭氣,被我們一攪和,說不定就離掉了,今後要是才娣後悔了,就會反過來怪我們。
我說:怎麼好怪我們,婚可是她自己提出來離的。再說,劉一飛這種男人,根本就不是過日子的人!
小坤他爸說:怎麼不是過日子,他可是跟才娣過掉20多年日子了!這分明是抬扛的話。我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老婆兒子女兒都好好的,要換你是才娣,這日子你倒過過看!她男人又是嫖又是賭的,一分錢賺不來,兒子進去還沒出來。
小坤他爸搶白我:這話該由我來對你講的。換你是才娣,按你的性格,早把我們一家給滅絕了!
真是莫明其妙!那天我跟小坤他爸吵起來。他當大夥的麵,把陳年老賬又翻出來數落一遍,什麼人!還說忍了我30多年,說我蠻橫無理,像個暴君。抖出來的往事全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對。我的好呢?30多年過下來,難道就沒有我一點好了?他這麼個窮得赤裸裸的家,還不是我幫著他白手起家,一點點打下來的江山?就算沒有功勞,苦勞總有吧!怎麼到今日我就一點好都撈不到了?
小坤他爸說:功勞有的。當年毛澤東打下江山,是七分功,三分過。老毛的三分過,是錯在文化大革命。你呢,為了這個家,是三分功,七分過。你那七分過,是你的性格造成的,你這性格,下輩子都改不掉。
我改不掉,他就能改掉嗎?臭脾氣、性格暴烈、喝酒無度、不會應酬、走路歪斜、不愛洗澡、做事沒心眼、睡覺打呼嚕......他哪一樣能改?毛病多了去!
小坤他爸最傷我的一句話:人要是有下輩子,打死我都不會同你再做夫妻。
我也要送小坤他爸一句話:要是人有下輩子,就算天下男人死精光,隻剩你一個,我也不會跟你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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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坤他爸的手臂一直腫著,腫得就跟碗口一樣粗,我再懶得理他!小艾天天過來逼,逼他去醫院,可他就是不去!還是口口聲聲那句話,要為小坤的不孝留下個紀念!
何苦來著!小艾買來的消炎藥,他都扔在一邊,碰都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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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一對河南夫婦開著電瓶車正好從小坤他爸眼前飄過去,小坤他爸忽然朝他們大喝一聲,命令他們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