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了坎普納維亞城,賣掉了在之前的戰鬥中收獲的戰利品。在交易的過程中,牛百萬高興地發現,藥劑師對於崇尚力量、親近自然的牛頭人部族來說是一個很普遍的職業,但對於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類來說卻非常少見。在整個坎普納維亞城中,居然沒有一個藥劑學訓練師,除了藥劑師埃爾德的藥店之外,沒有第二個地方能夠買到人們需要的藥劑。
於是,他就在藥店門口臨時擺起了攤子,以藥店售價三分之二的價格出售他製作的藥劑。雖然他隻做得出藥效最差的小劑量生命藥劑,但對於那些希望進行冒險而又囊中羞澀的新手們來說,它們價格上的吸引力無疑是致命的。沒過多久,三十幾支藥劑銷售一空,而他的錢袋也比普遍像他這個等級的冒險者們要鼓出不少。
除了藥劑,我們還帶來了一些類似雞毛、貓皮、狗骨頭之類的東西,除了以幾個銅板的低廉的價格賣給雜貨店作為原料,這些東西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更多的價值了。可就算是這幾個銅板的小生意,牛百萬也要達到收益的最大化。他鼓動弦歌雅意,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我,由我出麵賣給雜貨店的老板娘,以求使我人類“市儈”的種族特性發揮作用,多獲得那百分之二十的交易收益。
說實話,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創世之神為什麼隻賦予人類這種“市儈”的天性。看看牛百萬拿到錢時那雙閃著金子般光芒的眼睛,我覺得“市儈”這個詞對於他來說似乎更加適用。他在這種商業交易方麵所表現出來的精明和敏銳與他粗獷的形象大不相符,與人們對牛頭人這一種族的普遍認知也大不相同。按照傳統習性,牛頭人應該是……
算了,這年頭誰還顧得上那些傳統?僅僅是在這短短的半天時間裏,我已經看見了太多與傳統相違背的東西了:突然死寂的黑暗、交替更迭的身份、彪悍驍勇的母雞、近視的精靈遊俠……也不知道是我今天的運氣好,正好碰上了這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說這個世界原本就是毫無規律,讓我們無法揣度的。
在出城之前,我們沒有忘記去了一趟武器防具店。經過一番挑選,弦歌雅意買下了足夠下一次狩獵用的箭支,還把他的武器換成了一柄強弓。這把弓堅實的木質和更富彈性的獸筋弓弦使得它的射程有了一定的提高,攻擊力也比原來的那把長弓提高了十點。不過在我看來,對於這個超出五步之外就能把一個目標看成兩個重影的睜眼瞎精靈來說,即便是拿這傳說中的精靈魔法長弓“風之彈奏者”,他的有效射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而鑒於他射箭嚴重失準的這一客觀事實,我覺得他手中的武器殺傷力提高可未必是件好事。
牛百萬選中了一套結實的皮質鎧甲。在之前的戰鬥中,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皮褲的長角戰士可吃夠了苦頭,低下的防禦力讓他始終耿耿於懷。現在,他終於擺脫了衣不蔽體的尷尬生活,看上去十分興奮。不僅如此,油亮的鎧甲裹在他高大的身體上,使他原本就十分結實的肌肉顯得更加飽滿,更顯示出他的雄壯氣概。這外形上的改變不免讓他洋洋自得。不過從他走出店門後非常狼狽地連摔了三四個跟鬥的情形來看,想讓這個缺乏平衡感的家夥好好適應這一身鎧甲,恐怕還得需要更多的時間。
至於我,我保留了身上的大部分裝備,隻是把我的鐵盔賣了,又添了一些錢,買了一個輕型金屬圓盾。我覺得腦袋上頂著這樣一個又硬又窄的家夥是一種折磨,而且,它隻能增加一點防禦力,而這隻盾牌卻可以為我做得更多。
當我們再次走出城門時,和之前已經大不相同。全新的武器和裝備為我們增添了不小的信心。我們穿過人頭攢動的城門區,沿著來路向叢林更深處進發。一路上,有幾隻山貓和野狗向我們發起了攻擊,正好讓我們檢驗新裝備的質量。經過十幾次小規模的戰鬥,我們對新裝備的表現都覺得挺滿意,我和牛百萬也收齊了任務所需的野狗皮。因為有了我和牛百萬的全力掩護,弦歌雅意可以盡可能靠近目標近距離射擊,命中率大為提高;而他強勁的傷害力也使得我們捕獵升級的速度變得更快了。沒過多久,弦歌雅意已經升到了七級,牛百萬也到了五級。我還差五十幾點靈魂之力也可以到達五級,生命值達到了240,鬥氣值120,攻擊力和防禦力都超過了二十,通常五、六級的野獸已經無法對我造成威脅了。
很長時間之後我才察覺到,殺戮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的可怕之處不在於讓人畏懼的暴力和冷酷殘殺的血腥——這些東西隻會讓人覺得厭惡恐懼,進而遠離。它最可怕的地方是:它會讓每個參與其中的人產生一種錯覺,讓他們認為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征服和支配其他生命、以至於對那些弱小的存在享有完全的權利。當一個個看似凶惡的對手在你的手中一一了結時,你會覺得全身愉悅,一種旺盛充沛的滿足感會充滿你的胸膛,驅使你迅速地去尋找下一個對手。那是一種讓人成癮的快樂,它讓你看不見殺戮引起的血腥和殘暴,隻陶醉於一再證明自己的強大之中。
起初,我隻希望能收集到足夠數量的野狗皮,完成我的工作,換取我應得的獎賞。
可是漸漸地,事情失去了控製。我發現我不可遏製地愛上了這種殺戮,用狂暴野獸的靈魂換取我的進一步強大。我用盾牌抵禦住它們的爪牙,用長劍劃破它們的軀體,在它們的鮮血和痛叫中尋找快樂。
“它們是襲擊人類的凶獸!”“我這樣做是在保護城鎮裏的居民!”我一再這樣告訴自己,為自己的殘暴找著借口。
這是一種欺騙,對自己的欺騙。我隻是想殺死他們,讓自己變得更強,然後或許我還要殺死更多。就是這樣!
就在我們都沉浸於這種屠殺的快樂時,一條銀白色的影子忽然從密林深處溜進我們的視線,在一叢密集的灌木之後緩緩逡巡著。
這是一條體型龐大的野狗,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野獸。它的身軀粗壯而修長,堪比一頭健壯的牛犢。倘若它後腿直立起來,前腿足夠搭上我的肩膀。它與其他與尋常野獸最大區別是那身不尋常的銀白色皮毛。那身皮毛如緞子般潤滑,隱隱間仿佛還閃爍著一層淡淡的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