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牛百萬開首說道。
“是的,你單知道從訓練師那裏接受轉職任務,做完了才能轉職;你不知道把別的任務交給訓練師也是能轉職的。”一聽他開始念叨,我就覺得頭疼。
自從轉職成聖騎士之後,牛百萬就隻是對我反複說著他被迫轉職的事情,一開始我還不忍心地勸慰他兩句,可當他說到第十八遍的時候,就算我是尊最慈善的神像,也不再同情他了。到了現在,我幾乎能背誦他的話,而且一聽到就煩得頭痛。
他張著口怔怔地站著,直著眼睛看我,接著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覺得沒趣。但他還妄想,希圖從別的事,如任務,信件,別的狂戰士身上,引出他轉職的故事來。倘一看見剛剛轉職成功的狂戰士,他就說:
“唉唉,我要是不交那個任務,現在也就是個狂戰士了……”
別人看見他的眼光就吃驚,催著自己的夥伴趕緊走。於是又隻剩下他一個,終於沒趣地也走了。後來我又知道了他的脾氣,隻要有狂戰士在眼前,邊似笑非笑地先問他,說:
“牛百萬,你要是不交那個任務,現在不也就是個狂戰士了麼?”
“哎,我們的對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被我一句話噎了回去,牛百萬傻乎乎地摸了摸頭上的長角,表情略顯遲鈍地問我道,“我怎麼越來越覺得自己像祥林嫂?”
“你說是就是吧……”這個“祥林嫂”是何許人也,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大概又是隻有涉空者們才能領會的話語吧。對於這樣的問題,或許隨聲附和就是最好的方法了。不過,出於對牛百萬性別的考慮,我覺得說他像祥林“嫂”實在是荒唐了一些,於是我又補充了一句,提醒他道:“……不過說起來,你應該更像祥林嫂的丈夫吧。”
沒想到,我這句好心的提醒出人意料地引起了他的強烈反應。他對我大聲反駁道:“扯淡,你才像那個短命鬼呢!”
“我可從來都沒說自己像他。”我聳了聳肩膀,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惱羞成怒。不像就不像唄……
“可惡!”牛百萬忿忿地說道,“然而……”
他“然而”了半天,也沒有“然而”出什麼東西來,最後隻得重重地吞了一口氣,忿忿地說了我一句:“可見是個謬種!”
說完這句話之後,聖騎士牛百萬——這個名字聽起來真讓人覺得很別扭——展顏哈哈一笑,笑容裏寫滿了一種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惡作劇的意味。我知道,他這是在和我開玩笑,雖然我並不知道這幾句話哪裏有好笑的地方。我覺得這應該是僅屬於涉空者的玩笑,而且是一個友善和頗為文雅的笑話,可是我卻不太高興。
“謬種”,這個詞讓我覺得有些刺耳。事實上,讓人覺得刺耳的話語和形容往往都是些真實貼切的東西,此時此刻也是如此。
我是一個原生者,可我和那些循規蹈矩的同伴們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不是一個涉空者,可我又像他們一樣的生活,一樣的談笑,一樣的完成任務、打怪升級。我無時無刻不在隱藏著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裝扮成一個涉空者的模樣,在我的生活中去扮演著另外一個人。可是無論我騙得過誰,也欺騙不了自己。
我知道,我和他們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盡管我並不知道那些不同究竟出現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