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很麻煩的決鬥。
原本,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考慮,這一仗我都非輸不可:一生執著於夢需要平複公會成員的情緒,懲戒之錘騎士團需要一份勝利的榮譽,我們需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還要找到一個與對手和解的台階,這就意味著……
真見鬼,好像每個人都盼著我輸掉!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雖然我是一個富有榮譽感的戰武士,但並不是個呆板的死心眼,僅僅是為了可笑的虛榮心就辜負了一生執著於夢的好意,並且斷送掉自己寶貴的一條性命,這種蠢事我是不會幹出來的。不就是一場無傷大雅的失敗嘛,我完全能夠接受。
可最麻煩的是佛笑的叮囑:我要輸,卻又不能輸得太明顯,要讓對手感受到我對這場決鬥的重視,讓他認為我已經全力以赴,最終技不如人,在一場公平的較量中體麵地倒下;而不能讓他發現我其實心不在焉,並因此感到我們對他的輕視,反而生出受辱的感覺來……
對於這種要求,佛笑做出了很深奧的解釋,大體的意思是:這叫以退為進通過在戰場上製造微妙局麵而緩和氣氛使敵我雙方達成諒解以贏得在外交談判中的主動權雲雲……
簡單點說,我的任務就是:不但要讓一生執著於夢贏,而且要讓他贏得爽;不但要讓他一個人贏得爽,還要讓懲戒之錘騎士團的會員們看得也爽;不但要讓他們看得爽,而且還得讓佛笑他們不是太丟人,麵子上也要爽一爽。
然後我就很痛心地發現: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每個人都可以很爽,隻有我一個人會很不爽——廢話,如果我一刀子捅死你,然後再問你一句:“老兄,這下你爽了吧?”難道你還會心滿意足地點頭稱是麼?
沉重的心理負擔讓我心煩意亂,一時很難集中精神。我甚至不知道這場勝負已定的“決鬥”是如何開始的。當我意識到自己正在遭受攻擊的時候,一生執著於夢的戰錘已經揮到了我麵前不到一節手臂長短的距離上。沉重的錘頭淩空劃過一道圓弧形的軌跡,發著“嗚嗚”的低吼聲,直奔向我的頭頂。
慌亂中,我的整個身體立刻向後仰倒過去,順勢高舉起左手的盾牌迎向襲來的戰錘。雷鳴潮湧般的一生悶響炸裂在我的頭頂,我隻覺得這一錘似乎並不僅僅是落在了我的手臂上,而是落在了我的心上,將我僅存的些許信心和勇氣都敲成了碎片,使我的心中越發地茫然起來。
在這一擊之下,我徹底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躺倒在地麵上。身上的鎧甲摩擦著地麵,發出貓爪般刺耳的摩擦聲,聽起來十分狼狽。在這個大敵當前的緊要關頭,我居然根本就沒考慮如何應付對手的攻擊,而是下意識地向佛笑他們的方向看去,心中深感惴惴不安:倒黴,第一下就被打倒了,會不會太丟人了?對手該不會覺得我是故意讓他的吧?這可怎麼辦?
我看見佛笑用右手扶住額角,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對我的表現十分不滿,心裏愈加慌亂起來,不知該怎麼樣才好。
其實,比起我心頭的恍惚,生命值的損失反而微不足道。無數次戰鬥的經曆讓我的身體及時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一個簡單的“格擋”技能將這一記重擊彈了出去,我的生命值隻因此減少了不到三十點——用弦歌雅意的話來說,這簡直是個“用創可貼都嫌浪費”的皮外小傷。
擔心自己的被動表現令人誤解,進而引發出什麼嚴重的“外交衝突”出來,我就地一滾,半軌起身子,左手盾牌上撩,護住上身,右手長劍猛然向前使出了一記“直刺”,紮在了一生執著於夢的大腿上。
“噗呲……”一道血光濺起,一百五十點生命狂飆而出。
壞了——我的心裏立刻又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早知道我就不使用技能,用一個普通攻擊就好了。萬一把對手傷得過重,惹他生氣了可怎麼辦?
我又瞥了一眼,看見弦歌雅意皺著眉頭衝我指手畫腳,看起來好像是在指責我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