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告訴你,我的這次死亡隻是一個令人遺憾的意外……
可比死亡更讓我個人感到遺憾的是:這根本就不是個意外……
眾所周之的是,所有的野生動物對於潛在的危險都有著及其敏銳的感知力,這種感知力在麵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時,尤其明顯。要知道,沒有任何一隻在野外生活的野獸,會主動攻擊超過自己十級以上的冒險者,更不用說這個差距會高達四十六級。
我可以非常不情願地給你舉一個非常不恰當的例子:比如說,一隻三級的厚皮野豬幼崽,麵對著一個四十九級的戰武士。
我恨死了這個活生生的鮮明例證!
如果我當時沒有一腳把它踢開的話,它是絕不會來攻擊我的;或者我那一教踢得再重些、甚至一劍把它捅死,它也就不會有命再來向我反擊了;倘若一生執著於夢最後的那一錘能夠再留一分的力氣,哪怕讓我剩下兩點生命都好,小野豬攻擊我時硬性扣除的一點生命值也不至於會要了我的命;再不然,如果它的攻擊能再晚上一兩秒鍾,讓我殘存的生命能夠自動恢複稍許,它的攻擊力也就再也追不上我的生命力自然恢複的速度了。
除了這些,原本還有很多的意外有可能發生:我閃避掉了它的攻擊、它的攻擊失準、或者我的鎧甲幹脆完全抵抗住了它那威力微弱到了極點的襲擊……以我和這頭小胖豬之間的等級差別,這裏的每一種意外發生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然而,它們一樣也沒有發生。
於是,我在生命垂危時沒有被凶殘的野獸殺死,在千軍萬馬之中沒有被如潮湧來的帝國士兵殺死,在搏命決鬥時沒有被令人敬畏的對手殺死,卻在風平浪靜的時候被一頭蠢笨的小野豬一口咬死了。
這可真是一種毫無名譽可言的死法啊……
不過,我的死亡並非完全地一無是處。原本,我們的對手們已經開始殺氣騰騰地摩拳擦掌,看上去是不把我們幾個拆成碎骨絕不肯善罷甘休了。但是,我的意外身死立刻令他們陷入了巨大的愕然之中。當我在長弓射日的幫助下重新複活起來的時候,對方的陣營裏爆發出了巨大的哄笑聲。受到我這前所未有愚蠢死法的強烈刺激,懲戒之錘騎士團的會員們恐怕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繼續保持同仇敵愾的激憤心情了。巨大的心理反差讓他們一時間很難準確地表現清楚自己的情緒,於是許多類似這樣的哄鬧聲傳入了我的耳中:
“砍死那家夥……哈哈哈哈……會長被他殺了……太他媽的搞笑了……為會長報仇啊……不行了,誰來扶我一把……”
這種斷斷續續的複仇口號顯然不會起到任何鼓舞士氣的作用,反而讓他們笑得更加劇烈。作為一個機智敏銳的戰武士,我完全能夠感覺到環繞在我周圍的殺氣正隨著笑聲在迅速地消退中……
嗨,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一個戰武士被一頭野豬幼崽咬死了,我們就不能說他機智敏銳了嗎?
這一刻,我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臉皮不夠厚,沒法抵抗住那些鋪天蓋地的嘲諷技能就好了。這些傷人自尊心的哄笑聲甚至比投槍和匕首還要銳利,直刺進我受傷的心裏。最讓我惱火的是,這些傷人的投槍和匕首有不少還來自於我的背後:
“弦歌雅意,你要真想嘲笑就大聲嘲笑我吧,可也用不著像這樣滿地打滾吧!”我滿腔冤火無處宣泄,隻能衝著躺在地上抽搐的精靈神射手大吼道。
“我也不想打滾的……啊哈哈哈……嗝……”弦歌雅意聲音淒慘,可還是忍不住地慘叫地大笑著,將自己痛苦與歡愉的情緒同時調到了極點,中間還忍不住發出接連的打嗝聲,聲音慘不忍聞:
“……我的肚子抽筋了……啊哈哈哈……哎喲……嗝……”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我覺得還不如乖乖地讓聖騎士會長一錘子砸扁的好。
沒過多久,一生執著於夢也被救活了過來。看到自己的手下們歡聲雷動、掌聲如潮的樣子,這個後知後覺的家夥莫名其妙,滿臉疑惑地向身邊的人問道:“我不是死了嗎?到底是誰贏了啊?”
等他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刻懊惱地捶胸頓足,哀歎著自己死得太早,沒能趕得上親眼目睹這一幕千載難逢的人間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