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茂密得無法駛入的叢林邊緣,我們下了車。丁丁小戈下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喚出了他的副本專用役使魔:魔獄戰魂。幸運的是,這一次紅狼被異界惡魔選為獻祭的貢品,在抵禦戰魂出現的一瞬間到地身亡。還沒等他的屍體涼透,長弓射日就成功地將他複活了。
然後,我們開始了漫長的跋涉。那群穿著奇怪鎧甲的突擊隊員們走在前麵為我們帶路——其實這大可不必,雖然我們的魔法地圖無法顯示這片七千年後的土地,但在我們出發之前,達菲上校給了我們每人一份“電子全息地圖”,那上麵不但標注著我們和目標所在的位置,甚至還標名了我們現在正麵對的方向。有了這個一件高級的魔法裝備,我覺得就算是牛百萬也不一定會在這片叢林中迷失方向。
好吧,或許對於在工會總部那棟破舊狹窄的三層小樓裏都會找錯門的牛百萬來說,我的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樂觀了。
……
我們走在這片叢林中,這讓我感覺非常陌生:我記憶中的叢林從來都不曾這樣安靜過,在林間覓食的巨蟒、出沒於幽暗林影間的野狼、逡巡於山崗之上的虎豹、散居於叢林各處的那些落後的野蠻部落……這些危險的生物無時無刻不隱藏在叢林的陰暗處,充滿敵意地凝視著那些陌生的來訪者,在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猛撲上去,用那些你能想象得到的最可怕也最殘忍的方式結果他們的性命。無數的冒險者都在這些茂密的巨大蔓藤和喬木之下死去——而且不止一次——直到他們終於學會了強者生存的叢林法則,而後他們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捕獵者與殺戮者,將死亡的命運投諸到這些曾經強大的叢林原住民的頭上。
是的,在我七千年前的記憶中,叢林總是一個喧嘩熱鬧的地方——從某個方麵來說,它甚至比那些人口聚居的城市還要熱鬧。殺戮和死亡構成了叢林中難以停歇的殘忍旋律,一次次在獵殺者和被獵殺者之間上演。我曾經以為這種相互之間的殺戮將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絕不停歇。
然而,七千年之後的叢林安靜得令人寒冷,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很難見到任何一隻動物——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就連筆直挺拔的樹影都如同經過精心訓練過的士兵一般整齊地排成隊列,無論是高矮還是粗細、無論是枝椏的方向還是樹冠的形狀,它們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相似,與其說它們是在遵循著某種自然的規律“生長”著,還不如說它們是被套在某種特殊的模具裏批量“生產”出來的。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叢林,那些千篇一律的樹木不像是一種生機盎然噴吐著綠色意味的生命,倒更像是墓地裏排列整齊的墓碑。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死氣沉沉”這樣一個詞彙來形容一大片茂密的生命,但現在的此處,一切就是如此。
我真搞不到這些七千年之後的智慧生命,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城市建設得如夢境般美好,可以用凝固的鋼鐵與磚石堆砌出令眾神也為之目眩神迷的華景,卻不知道如何對待那些與他們一樣原本就生長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不知從生命的本質之中挖掘出那些鮮活而充滿了野性的自然之美。他們用人造之物代替了那些神造之物,封閉地生活在那個毫無驚喜的自產自銷的世界裏。和他們相比,即便是那些在叢林中一群群屠狼滅虎殺生無數的最殘暴的冒險者,也像是一個堅定不移的……怎麼說呢?就好像那些涉空者們所提到的那樣……“環保主義者”,他們隻是習慣於用一種令人費解的野蠻方式去與自然交流,卻從不從嚐試著去改變這一切,讓這個世界變成他們的消費品。
我喜歡這個七千年後的世界,說真的,我愛那些勤勞博學的後代們發展出的這一切令人神秘目眩的成果,探索出了一條我們不曾想象過的發展道路。但是,我得說,如果他們可以與自然更加融洽地相處,我還會比現在更千倍地熱愛這裏。
正當我抱怨著這個世界的刻板僵硬時,走在前麵的那個盔甲護肩上塗著三顆星星的突擊隊長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左手握拳向上高舉,所有為我們帶路的士兵也都屏息凝神站定不動。前方,忽然有一道刺目的紅光閃過,繼而沉寂的空氣中傳來“咻”的一陣尖銳的嘯聲。
“快,都散開!”那名隊長忽然聲嘶力竭地大叫,而後如一頭獵豹般躍向一旁,將脊背死死地貼在一棵大樹後麵。刹那間,我看見一團火光閃電般飛近,直落在我們中間,而後發出震耳欲聾的炸裂聲。距它最近的一棵大樹被攔腰炸成兩節,混雜著木屑的金屬彈片伴隨著泥土四散飛射,頃刻間穿透了好幾個突擊隊員的軀體,他們身上那些沉重的盔甲幾乎如碎紙片般被瞬間撕裂,噴灑出的血肉即便是在這片黑夜之中也紅得令人刺目。
一場七千年後的血肉廝殺,就這樣與我們不期而遇了。
襲擊我們的是一種體形龐大的鋼鐵怪獸,它站在那裏足有兩層樓那麼高,下肢是兩條堅固但又並不過於粗壯的金屬足——這確保了它不會被叢林中茂密的樹木阻住去路——它並沒有明顯的腦袋、軀幹和上肢,兩條金屬足支撐起來的是一個不規則六邊體的艙體,艙體的兩側架設著兩門光彈炮,此時正接連不斷地向我們噴塗著炮火。在兩隻炮筒的旁邊,分別安裝著一個能夠吊掛四枚導彈的發射架,其中的一個發射架已經少了一枚導彈,想來是剛才向我們發動突然襲擊的時候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