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總是一邊懷著刻骨銘心的想念,一邊卻又小心翼翼地躲閃,害怕自己一次按耐不住的衝動,就演化了成了一場無法彌補也無法挽回的災難。我不願意失去在城門口我誕生的那個位置,也不想失去我智慧而又慈祥的煉金術老師埃奇威爾先生。更重要的是,在這座城市的深處,在那條以愛情花朵為名的幽靜小道上,在那個溫暖馨香的小麵包房裏,還居住著一位美麗的姑娘。
瑪麗安,哪怕僅僅是呼喚出她的名字,也會讓我的呼吸變得格外溫柔。我怎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一絲一毫的危險接近她?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回到這裏,冒著一切都被毀滅的危險,回到這個讓我充滿了溫暖回憶和戀戀深情的地方。我不知道倘若因為我的冒失舉動而引來了這一切的抹殺和重建,我將會何等的悔恨和自責。
我隻知道的是,我已無法遏止那令人備受煎熬的思念。
思念是火,以靈魂為柴,隻會讓你在煎熬中越燒越旺,直至生命的終點;思念是水,以時間為渠,隻會讓你在飄搖中越淌越遠,直到歲月的盡頭。
那是一種病,狂熱而瘋癲,讓你舍棄了所有的理智,明知一切是那樣的危險,甚至會將危險帶給你最珍愛的一切,你也會拋開一切,去追求、去尋找,用它來填補你靈魂深處這份最強烈而又最溫柔的渴望。
是的,這正是我來到坎普納維亞的原因。在抗拒了七百六十八天的漫長歲月之後,我終於屈服於心中的思念,又一次地回到了這裏。
在來到這裏之前,我做了前所未有的精密布置,甚至因此而放棄了十二天前就能夠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一次機會;我將我之前降臨時的位置和被發現的時間做了深度的統計和測算,以期能從中尋找到一些這個世界的搜尋力量出現的哪怕最細微的規律;我選擇在搜尋之力上一次掃描剛剛結束的一刹那降臨,以期望它那隨時都有可能發作的搜尋力量不會在短時間內卷土重來。
我甚至在心底默默地向我所知道的一切神祗祈求一個好運氣——盡管我明明知道在這個由代碼運轉規律所決定的世界中這一切是多麼的無稽。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大概能夠在這座城市中呆上四到十秒鍾的時間。可我不打算冒任何的風險,用這美好的一切去賭一個自己未知的運氣。所以,我隻敢在這裏呆上三秒鍾。
三秒鍾,這微不足道的時間還不夠我敬愛的埃奇威爾先生衝你聳聳肩然後傻笑著說一句“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而這,就是我卑微渺小的全部渴望和巨大的幸福所在。
我首先降臨在埃奇威爾先生居所外的一條小巷中,這裏的角度很好,正可以遙遙望見埃奇威爾先生家的正門。之所以我選擇這裏,是因為隨著法爾維大陸的不斷變化,煉金術的作用越來越為那涉空者們所重視,因此而投入到埃奇威爾先生門下的學生也漸漸地多了起來。我擔心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的居所內或許會被那些前來求學的涉空者們發現,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地遙望一眼。
當我降臨的時候,埃奇威爾先生家那棟破舊的二層小樓上正噴出一股漆黑的濃煙,其中掩藏著一片熾熱的火光,看上去聲勢驚人。
我博學的老師,他又一次搞糟了那個簡單的基礎實驗。我嚐試著想象此時正在他身邊學習煉金術知識的學生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爆發搞得驚愕恐慌?還是被這惡質的玩笑嚇得破口大罵?又或者是因為已經習以為常而絲毫不為所動?
不管怎麼說,那個滿麵熏黑的可愛小老頭此時一定會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露出滿口白皙的牙齒,微笑著安撫在場的所有人,告訴他們“別擔心,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