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社地處潁川偏北,位於伏牛山脈和熊耳山脈交界之處,緊扼豫州通往司隸之地的咽喉,是為南北要衝。故雖為小縣,卻至關重要。
春秋時鄭莊公見此處地勢緊要便造城以扼守都城,謂之長葛邑。又因此地相傳社廟樹木猛長,便改名長社,意予欣欣之像。秦昭襄王時期,秦國客卿胡傷發兵八萬攻魏長社,屠戮魏卒六萬方得攻取此地,其地勢之重要由此可見一斑。
隻是始皇帝統一六國後不欲關東地勢過險兵甲過盛,便下令將此處關隘推為平地,隻在關後另築小城以為縣治,長社從此便衰敗了下去,曆經秦漢四百餘年仍未恢複當年之盛像。如今朱儁不得已領軍入駐此地防守,也是見長社城小格局有限,難以駐屯大軍,所以棄城在原來春秋時的關隘舊址上另建大營,與黃巾軍相對峙。同時在陽翟和穎陰等地屯駐少量精銳,以防止黃巾軍翻山以奇兵攻取。
而黃巾軍雖然得以三麵包圍了漢軍卻無法攻取,漢軍更是扼守住了要衝之地讓黃巾軍如鯁在咽無法長驅而入,少量的兵卒又無法撼動陽翟和穎陰這等大城,反而會被守軍從容殲滅。所以波才也隻得集中主力將漢軍團團圍住,想要依仗著人多將這股漢軍吞下。
這幾日來波才也先後發動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卻在漢軍堅守下損失慘重,便在戲誌才的建議下放棄了這種靠著人命無謂的進攻了,隻是一邊包圍一邊督促著後方打造攻城器械,以便攻破漢軍的營寨。
這些日子來黃巾軍一路攻城掠地,俘獲的工匠並不在少數,雖然難以打造像石炮那般的大型攻城武器,一些小的簡易的還是可以打造,對黃巾軍僅靠人命一味蠻功還是要好上許多。
所以這幾日雖然大軍圍城,卻隻有零星的小規模戰鬥,多是雙方的斥候在前線廝殺。斥候本就是軍中的精騎所為,黃巾軍這方麵自然是遠遠不及漢軍,所以幾次吃虧後便識趣的放棄了這種短兵相接的精銳戰,任由漢軍斥候活躍在陣前刺探軍情,待他們逼近時才用不多的騎兵出營驅逐。
此時已經日近黃昏,天色本就有些昏暗,黃巾軍營寨中瞭望的的哨兵見漢軍營寨中馳出十餘騎朝著自己這邊而來,便猜又是前來探營的漢軍斥候。果然不出所料,這些遊騎在黃巾軍營寨外三箭地外便勒住了馬韁,隻是緩緩向前窺視。想來黃巾軍的哨兵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便也懶得出聲預警,隻是隨他們去。
他卻是想不到,這十餘騎前來窺營的人中竟有漢軍主帥皇甫嵩在,否則黃巾軍定會下令傾巢而出要將這敵首擊斃。
皇甫嵩在二箭半地處勒住了馬韁,尋了處高坡凝神望去,隻見黃巾軍的營寨連綿百裏竟一眼看不到頭,聲勢委實浩大,與之相比漢軍的營寨就顯得渺小了許多。
皇甫嵩緊皺眉頭,卻隻是望著不語,想來心中實在盤算著破敵隻計。趙瀚在他身後催馬上前與他並排而行,並未出聲打斷他的思緒,隻是隨之勒馬望去。
許久皇甫嵩卻忽然歎了口氣,趙瀚不禁扭頭望去。問道;“將軍在歎氣什麼?可是擔心賊眾勢大恐不能取勝。”
皇甫嵩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落寞,半響才開口緩緩道;“我隻是在想原本這營寨中的都是我大漢的子民,現在卻聚齊在一起想要推翻朝廷。如今君不君臣不臣,國不國家不家,綱理倫常尚且不在,這何嚐不讓人心寒。”
趙瀚倒是一怔,沒想到皇甫嵩居然冒出了這等感慨,不禁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似乎也是正常,雖說皇甫嵩是將門之後,本質卻也是傳統的士卿大夫,如今大漢社稷傾覆在即,他有這些感慨也屬正常。
不過皇甫嵩這麼一說,他到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隻好隨著他歎了口氣,心中倒是真的有些感慨。
夕陽西下,正如這大漢帝國一般已經將炙熱燃盡。餘暉印在皇甫嵩的臉上泛起了一道奇異的光澤,趙瀚目光順著餘暉望而去,忽然間發現皇甫嵩頭盔下的頭發已經有了些花白。
原本皇甫嵩的相貌是最為尋常普通的,國字方正臉,不論是眉目還是棱角都與普通的北地人並無什麼區別,是那種看了也不會印象深刻的大眾臉。如今在趙瀚看來,這張大眾臉上卻滿是無奈和痛苦之色,才四十的年紀頭發竟然已經白了一半,想來無論是在北地太守任上還是在這平叛的中郎將任上,皇甫嵩都是心力交瘁。
原本對皇甫嵩並沒有什麼特殊感情的趙瀚,此時卻不禁生起了一起欽佩之心。正如真實的曆史上一般,皇甫嵩對這個殘破的帝國當真是殫精竭慮,至死都在維護著帝國的完整,如此無私之人,怎能不讓人肅然起敬。
夕陽落幕,大廈將傾,這等情形下,趙瀚心中多少也會有些感慨。畢竟他來到漢朝快一年了,漸漸的對漢庭也有些歸屬感,他是諳熟這段曆史的人,知道漢朝的崩潰已是大勢所趨,終究難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