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前廳需經過翠伶水榭,繞過拱廊,再踏條小徑方到。
那翠伶水榭似宮室般大,立於水中,八角簷頂垂下逶地月牙白輕紗,微風拂過,牽著輕紗上係著的小鈴輕響,音色極為悅耳,輕紗隔著內裏,隻得蒙矓探個究竟,唯一奪目的便是那紅似火一排開來的牡丹,即便輕紗在前,依舊紅得耀眼,開得肆意。若有妃嬪要前往之,須要宮人執橈劃舟方能到。隻是此水榭乃開國君王所寵舒貴妃因興起,開國君王為她而建,但舒貴妃最後鬱鬱寡歡,心力交瘁致死,並未落個好結局,眾妃嬪連帶著對此水榭忌諱莫深,極少前來,
拱廊用玉石砌成,通體晶瑩,陽光下反射七彩光澤,遠瞅著恍若虹橋,教人心向往之。由著其景色頗為怡人,眾妃嬪多數選作畫畫像之好地兒,自然熱鬧非凡。
至於那小徑,設於百花園之中,周邊群花簇擁,花香襲人。在那兒走過,即便不用香薰熏染,身上亦是透著股子中和的混香兒,極為怡神。
今蟾光灑下,各色建築小樓鍍上層銀輝,竟似那傳說中的月宮。
“啊!”不知是誰的一聲,打破夜的沉靜。
陳嬤嬤趕忙著往後瞧,一眾秀女即便再怎般,終掩不住少女心性,看向聲音來源。
卻見一女子走出隊伍,嫩黃色暗紋織錦宮裝,淺色披肩鬆鬆挽在臂彎上。萬縷青絲順下,頭上隻一銀鎦金簪子,模樣端的是嬌俏,眸中盈盈水霧更添楚楚之態。
女子怯怯出聲:“陳嬤嬤,我,我…。”
陳嬤嬤見她衣裳穿的小家子氣,定不是什麼名門出身,也就不耐煩道:“何事一驚一乍,往日教的規矩給忘了麼?”
女子默默垂首,並不言語。
陳嬤嬤瞧不得她這副模樣,蹙眉問:“你是哪家的?”
女子聞言,麵色忽的漲紅,支支吾吾了許久也未道清。
陳嬤嬤冷哼聲,快步走向女子,走進了方覺陳嬤嬤比女子足足高了半個頭。
陳嬤嬤居高臨下的俯視她,語中冷意盡顯:“你究竟是哪家的。”
女子哪見過這般,泫然欲淚,聲如蚊鳴:“家父,家父,淮南縣督察使,夏程先。”
陳嬤嬤這才想起,此女似乎名喚夏斕瀅,因其父官職微小,亦未牢記。
夏斕瀅垂首盯著足上那雙淺粉雲絲繡鞋,不敢抬頭。
陳嬤嬤不覺厭煩,想了想,招來旁邊侍奉的一婢子,對其道:“去稟了太後娘娘,就說夏氏失儀,為全皇室臉麵,逐夏氏出宮,此生不得踏入紫禁城半步。”
婢子應是,卻見夏斕瀅麵色忽的變為慘白,教人憐之。
不知是誰在後頭碎碎念了句:“狐媚子!”
眾人充耳不聞,隻因說的那人是撫遠大將軍之女,梁偲尹。
梁偲尹身著大紅攢珠雲錦長穗圓領掐金絲宮裝,橘紅纏枝寶相暗紋坎肩。青絲挽了個寶髻,髻上珠翠環繞,麵容倒是端莊,卻那眸中跋扈甚為惱人。
青辭猶豫片刻,方跨出一步,攔住那婢子去路,對陳嬤嬤道:“嬤嬤心善,不過是秀女不懂事罷,哪能勞煩太後娘娘費心?”
陳嬤嬤見青辭出頭,礙於其身份,氣焰斂了斂,轉身道:“夏氏不懂規矩,今日隻是小事,若在聖上麵前,豈不是直接處死,老奴也是為全夏氏性命。”
夏斕瀅聞言,不禁急了,忙將目光投向青辭。她是家中唯一的出路了,隻要選上了,封了位分,父親在淮南縣就不必受那些個自詡才子的浪蕩公子的氣兒了。
青辭恍若未覺,走向陳嬤嬤,在她耳邊輕語:“夏氏為何而一驚一乍,嬤嬤可曾了解?仔細瞧她那手,已是一道紅痕在上,與其並肩而行的是梁氏。若真逼急了夏氏,說紅痕乃是身邊人所致,梁氏定然脫不了關係,而梁氏有撫遠大將軍在後,也叫嬤嬤難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