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刻意去重新梳洗了一番,還是早早就準備了好,葉綿寧和夏斕瀅都極為默契地穿戴了合乎禮儀內最最華貴的衣飾,加上青辭與虞扇靈本就是品階高於沐藍瑤,而沐藍瑤也是謹慎捏著衣著這一塊,深知自己無品階於身,穿得極為樸素,這下她的樸素和四人的華貴擺一塊,又加上虞扇靈雖有出塵的外表,卻繹不出與之相符的出塵氣質,原本覺著仙氣的她,現在卻變得有些小家子氣。
青辭雖未著隻字片語,眼裏卻溢出幾分滿意來。
葉綿寧和夏斕瀅都會是很好的助手。
當然。
青辭不著痕跡地轉了眸光,在虞扇靈身上停留不足片刻,便幹淨利索地挪開。
還有虞扇靈。
虞扇靈雖是聰明,但卻少了最最重要的果斷決絕,否則在青辭刻意以弱示之之下,虞扇靈不會容許她爬到貴人的位置,而且還愈發得,如日中天。
若論聰明,虞扇靈,葉綿寧,夏斕瀅都不會弱過她,若論城府,虞扇靈,葉綿寧,夏斕瀅也都不會被她以完全壓倒的形勢壓下。
若有些記得清楚些抑或心細些的宮裏老人見了青辭一定會有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即便青辭的嬌俏會使她們揮去這個念頭,但這仍然不影響她們對她的懷疑。
因為青辭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也是宮裏的老人。
萬念嵐是個細膩的人物,她可以做到在真性情裏施著手段,所以萬念嵐對青辭的親昵必然是要在某種條件下達成的。
萬念嵐進宮初期,那個低著頭,垂著眼,看似怯怯的婢子,是青辭。
青辭注定是要卷入萬家的,所以萬念嵐幹脆把最最肮髒的地方丟給她。甚至連幻想也不給她,讓她毫無預料地置身在這個黑暗冰冷,無情肮髒的地方。
記得那時候青辭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還正該是同爹娘撒嬌,歡脫放風箏的年紀呢。青辭卻在煎熬。
她不敢退。她可以退。
因為萬念嵐在後麵盯著,冷冷地盯著。
她為她鋪下了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一條她撇頭不願理會甚至帶著些許恐懼的路。
一條,她為她鋪下的路。
娘親還需要受萬念嵐的庇護,她還需要萬念嵐的照應。
她不敢退。她可以退。
青辭,不哭。青辭,別怕。
她沒有說出來,她在紙上寫。
寫的時候力道很大。
然後又很幹淨地化為一搓灰。
現在遙想,那時城府不淺甚至性子有些偏向陰沉刻薄的自己,竟會在出宮那一刻迎著那輪暖陽,笑了。
不是應付宮嬪時謙卑的笑,不是應付困難時安慰的笑,不是應付詭計時陰冷的笑,她笑得天真爛漫,夾雜著毫不矯揉做作的開心,就像是迷途沙漠的人看見了一口井,直奔而去,再也不顧。
真的是很開心呐。她想。
而正凱旋歸來的皇帝撞見偏門那個笑,正是年少氣盛的心裏升騰起異樣的感覺,明明他有見過大漠女子不拘一格灑灑脫脫的笑,明明他見過大漠日中驕驕灼灼炙熱逼人的陽,可這刻,這個女子給他的感覺,比大漠女子多了一分江南特有的溫婉嫻靜,亦也不失了大漠女子獨有的傲氣與大方,矛盾非常的特質被完美地糅合在一起,不會有認為是刻意偽裝的嫌疑,反而覺得這樣的她才是最最的嬌憨和自然。驕陽固然炙熱,卻比不過女子嘴角的炙熱,少年眼中的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