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血換來了新生命(1 / 3)

生命之泉水就要斷絕了。

沙漠之旅沒有了水意味著什麼,這是不言而喻的。

作為渡沙海的必備工具的沙漠之舟隻剩下兩峰了。幹糧還在,但是沒有水,再甘美的幹糧,再香的肉幹,也難以下咽。

沙暴改變了地貌,連巴特爾這個老向導也分辨不出此時他們身處何地。指北針丟掉了,無從確認現在所處的位置。

烈日像火球,高掛在一碧千頃的藍天裏,那火球噴灑出刺眼的光芒,灼熱而鋒利,好像要把整個大漠熔化成一爐翻滾的鋼渣或是冒著紅火的焦炭。

駝鈴還在叮咚,然而,聲音啞嗄,似乎駝鈴的“聲帶”,已經幹渴得難以振動。

巴特爾緊閉著焦渴的嘴唇,眯著幹澀的眼睛,驕陽似乎使淚泉也幹涸了,他失神地望著綿延的沙山,無邊無際的沙浪。他太像一尊雕像了,不屈不撓的土爾扈特人的雕像,那張堅毅的臉,執著、無所畏懼,每一道皺紋,都像是刀刻的一樣。

趙翔鶴感到渾身灼熱幹燥難熬,這麼曬,皮膚上沒有一點汗液,隻有一層薄薄的熾熱的沙塵。他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已經被灼幹了,似乎隨時都可以自燃起來。也許像一支聖燭。

此刻他倒真願意當一支聖燭,畢竟是燃燒了死去,是發過熱發過光的,這種涅槃似乎輝煌,比起經不住打擊的意誌薄弱者的自殺,比起千磨萬劫致死的無謂犧牲,這也算得上是一種神聖的葬禮。麵對死也是一種考驗,死是需要勇氣的,特別是知道要死更需要有絕塵脫俗的勇氣。他自忖還不具備,還沒有尋找到原我的那種無畏的氣質。

郭衛東更是艱難,前幾日的曆險,要不是巴特爾和趙翔鶴趕到救了他,他幾乎就被驕陽烤成了肉幹。雖然,巴特爾和趙翔鶴用僅存的一點水拯救了他,可是,杯水車薪,救了一時的急,救不了根本。

他是感激他們兩人的,他更懼怕這火海般的沙漠,他幾乎絕望地感到今番是在劫難逃,自己隨時都可能掉下駝背,葬身火海。

這火海,這死海,越來越讓人恐怖······天哪!前方是什麼,一堆慘白色的駱駝骨架,幾具駭人的人的嶙峋白骨······他馬上想到了自己,也許明天自己就是這副樣子······他感到無限恐怖,無限悲哀,他要哭出聲來。他好想媽媽,他好留戀這人生。人生如春花,剛剛展開。該死的,怎麼會鬼迷心竅到這裏來呢!不逞能是不一定輪到自己的呀!他忘記了當時的誓言,忘記了忠的赤色,忘記了背上的語錄板,也忘記了兜裏的紅寶書。除了生,他不再想那麼多。除了水,他不再需要一切觸摸不到的甘霖。

他忘記了褻瀆是會負罪的,他忘記了神聖的使命感,他伸出雙手似在求救,似在盛接上天賜予的甘露······他身子一仄,終於跌下了駱駝。

悠悠然,晃晃然,確有甘霖滴入焦唇,他使勁吮吸,如同兒時叼住了母親少乳的奶頭,他不是曾經急得哇哇大哭的嗎······

他終於醒來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趙翔鶴的懷裏,嘴裏好一股血腥味。當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時,他看見自己吮著趙翔鶴的手指。趙翔鶴見他醒來,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郭衛東還是看見了手指上的傷口,和傷口上的滴滴鮮血。他這才明白,不是什麼天上的甘霖,而是趙翔鶴用熱血在拯救自己。

郭衛東緊緊地摟住了趙翔鶴,說不出來,哭不出來,好半天,好半天,惟有自責的抽泣,他渾身震顫著,與其說是身子震顫,不如說是心在震顫,靈魂在震顫。他隻叫了一聲:“趙叔!我······我······”

“不要這樣,調個個,你沒準也會這樣對待我的,好了,不要說了······”

[趙翔鶴,是你的心裏話嗎?

[不!這是一種寬慰,一種宣撫,也許換一個立場,我不會像郭衛東那樣,但是,拯救生命應該是做人的基本,獸類之所以為獸類,不正是因為它們隻具有獸的本能,而無理智嗎!

[假若明天他精神抖擻,重又把鋼槍對準你的胸膛呢,你也不悔嗎?

[也許會的,作為一個不是囚徒的囚徒,也許通過這一切能夠發現,苦難並沒有使人固有的動物的獸性複蘇,自己還是一個真正的有良知的人,那比什麼都重要。]

趙翔鶴吃力地把郭衛東抱上駱駝。

突然,無意中他發現了駱駝的雙峰中間出現了一片燦然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