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江水迢迢天涯路(1)(1 / 1)

老張頭手裏提著熏得發黑的煤油燈慣常地巡完牢,低著頭慢悠悠地往回走,腦子裏想著剛剛女囚犯那張蒼白的臉。當衙役這麼多年,連同父輩、祖輩這些年的經曆,也從來沒遇見過這麼奇怪的事情。上麵吩咐下來說一定要照顧好天字一號房裏麵的女犯人,好酒好飯伺候著,有傷就治,有求必應,簡直比那些官老爺都拽。但是又時不時有人過來審訊一回,送回來時那遍體鱗傷的慘樣連自己都不忍去看。這兩種自相矛盾的做法讓他抓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麼,真讓人覺得怪異。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女人真的很聽話,每天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不吵不鬧,就是看著牆壁發呆。該吃飯吃飯,該睡覺就睡覺,有時候傷口潰爛疼得連老張頭自己都看不過去了她也不叫一聲,算是他見過的最聽話最安靜的犯人了。

他曾經偷偷地問過他的上司朱大人那女的犯了什麼罪,朱大人隻是含含糊糊地說是弑君。老張頭嚇得乍舌,哎呦,這可是個不得了的罪名啊,是要株連九族的。自此以後,老張頭隻是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手裏的事情,直到那個女囚犯被處決的那天。

不同於其他陰暗潮濕的牢房,這件顯然被人精心打掃布置過的牢房處處顯示著溫暖舒適的氣味。設想一下,如果是司馬遷或者楊博這樣的大文豪被關在這裏,必定會覺得舒適無比,然後奮筆疾書晝夜不停。顯然,淺年並不是這種人,此時她也沒有這種心情。房間最大的一件家具——桌子上除了一支筆和一疊紙,什麼都沒有。

淺年身上那身萬年不變的白衣終於被換了下來,換上深藍色的囚服。透過單薄的衣服,還隱約看得見裏麵包紮的厚厚的繃帶。此時,淺年靠在牆壁上,頭微仰,像是對著空無一人的黑漆漆的房頂說話:“你天天吊在上麵,不累嗎?”

原本以為上麵那人肯定不會回答這句無聊的話,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房頂傳來聲音:“沒關係。”淺年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這話說了和不說有區別嗎?

這人從自己被關進來就一直守在這裏,每天在屋頂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喝水吃飯的,也從不說話,如果不是淺年聽得見他淺淺的呼吸聲,絕對不會知道還有這麼個人存在。一度淺年也想跳上去看一下究竟是誰,被刑訊了幾回後身上太疼,心思也就淡了,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作用都是一樣的,監視嘛。

鳳歌伸伸懶腰,不同於前幾天的沉靜,有些反常的活潑。現在厲帝大壽就要到了,反正也沒人顧得上自己,自己暫時還不會怎樣,外麵的事情反正有君伯和鳳歌,她倒沒什麼擔心的。隻是每每想起那晚,總是心有不甘,要是自己下手再快一點再狠一點,也許厲帝現在就已經被閻王爺請去喝茶了。當然,也許那個黑衣公子也已經不在了。

洛墨,想起這個名字,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欠他的命那晚就已經還清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隻願這輩子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