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早早起來了,菊嫂正在為她蓖頭發,太太忽問道:“菊嫂,今兒初幾了?”
“回大太太,今兒個初八了。”
“哦,初八了,你看我人老了,不中用了。”她幹笑了兩聲,連笑容都不曾浮現過。
忽然菊嫂從她濃密的秀發間,發現了一根銀絲的蹤影,她輕聲揪扯了下來,道:“大太太您看!”
她借過銀絲,細細撫摸著,像是撫摸一件美麗的瓷器,緩聲歎道:“真是歲月不饒人呐!”接下來便是沉重的長歎。菊嫂不知勸些什麼,當做沒聽見。她又忽的想起今兒四月初八是浴佛節,提醒道:“大太太今兒是四月初八浴佛節,您也該好生喜慶喜慶去崇華寺聆聽法師說教論道啊!”
“菊嫂,得多虧你留個心眼,我是老了記性也跟著不好起來,快,你去通知華叔,叫全家人道議事廳集合,我有事情說。”
菊嫂正準備出去,華叔與菊嫂碰了個正著,菊嫂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哈!”
華叔‘嘿嘿’笑了兩聲,給大太太請了安。
“一早來,可有事情稟報,我正準備讓菊嫂去通知你!”
“是嗎,老奴有一事情稟報。”
“說吧。”
“昨晚上二少奶奶私會一男子,有違府中大忌,老奴碰巧傷了他,可二少奶奶存心袒護,非但沒讓老奴搜人,反而仗勢訓斥了老奴一頓。”
“那你一早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麼?”
“是,老奴雖是奴才,但也是看著二少爺長大的,也算是府裏的老人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她一小女子竟說老奴倚老賣老。”
“你是要個說法嗎?”
“沒錯。”他臉色忿忿,似難咽下這口氣。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可知道?”
華叔似乎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身旁的菊嫂提醒道:“今兒是四月初八浴佛節。”
華叔反應過來,“老奴該死,這等大事沒放在心上,一點小事卻斤斤計較。”
大太太起了身,道:“你明白就好,清泠她畢竟剛入府,凡是還多有不懂,日後還麻煩著你提點她。”
“大太太之命老奴定當效命,可這個二少奶奶不懂大太太您的一番苦心啊!”
“慢慢來,以後她會懂得。”大太太冷笑道。
眾人齊聚議事廳,大太太正襟危坐,道:“昨天晚上府裏似乎是不太平靜啊!”她的目光望向我,似乎是意有所指,言下之意我又豈會不明白。
見沒人吭聲,她慢慢蓋了茶,往地上一擲,怒吼一聲:“—蘇清泠—”
我愣住了,她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嗎?
“兒媳在。”我從她身旁的次坐站起。
“昨天晚上的那個男人在哪?”
“什麼男人,兒媳不明白。”這件事隻有我和雪月知道,她又怎麼會知道?雪月忠心耿耿,絕不會投靠他人,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另有蹊蹺。又或者這又是一個局,誣陷我淫佚,好將我趕出府去,那我之前的計劃豈不是毀於一旦,爹豈不是要枉死了!
“哼,你背著丈夫與其他男人私通,按家法理應處死!”聽到‘處死’我的臉白的如一張薄紙,心蹦跳的厲害,我是怕死嗎?不,死不就可以去見父親了嗎,不就解脫了嗎?再也不用呆在這活棺材裏啦!它鎖住女人一生的歲月還有女人那顆純真、善良的心,我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
大太太繼而道:“來人,把老爺房裏牆上掛著的那把洋槍取來。”
我看向何心瑜,她滿臉的冷笑,逗弄著懷中的貓咪,三姨娘滿是焦急之色,但小萱在大太太手裏,她不便求情,這我明白。
很快,一小廝戰戰兢兢的拿了洋槍遞給大太太,話說的結結巴巴,“給...給大...太太。”
大太太扣了扳機,頂著我的腦門,我的脊梁骨發冷,汗直往脖子裏冒,閉緊雙眼,儼然一幅大義凜然的樣子。
忽聞有人喊道:“搶下留人。”
我睜開雙眼,向外看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