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辰亦自然也不陌生,但更多的,卻是莫名的……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總之,第一眼,他便對這個看似沉靜、善於權衡的女人提不起一絲絲的好感,還有她脖子上掛著的鑽石吊墜,許是在閃光燈的作用下,讓宋辰亦覺得格外地刺眼。
是的,不是耀眼,而是刺眼。
他不是不了解奢侈品的人,自然也接觸過不少鑽石商,雖說不能一眼就判定鑽石的價值,但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律禎脖子上的那顆鑽石在色澤上似乎和一般的鑽石不大一樣。但具體是為什麼,他卻又說不上來。
他知道,能將律淩辰逼得退位的人,一定不簡單。於是,他坐在總裁辦,撥了個電話給助理:“查律禎。”
在宋辰亦關注著律門的動向時,寧長淵也在熒屏前,麵容神情不見一絲波瀾起伏,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究竟是在想什麼。
想來曾經被視作“大陸七雄”的七大財閥,終究是要消失了吧?
聶氏不複存在,律氏被取代,而他的寧氏,卻是後繼無人。
他已經年過半百,但卻膝下無子。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他從不介意他的孩子是個女兒,也想過即便是個女兒,他依然可以給她所有他能給的,依然可以將她培養成自己的繼承人,依然可以讓寧氏財閥風生水起。
然而,他卻沒有想過,他的女兒會嫁作仇人妻,會視他這個做父親的有如豺狼虎豹一般。
他的一生,失意過、落寞過,卻從沒像現在這樣頹敗過。
作為父親,他卻無法取得女兒的原諒與信任。就如當年,他在大雨滂沱的夜離開了寧家,對他的父親和剛過門的方如意說,誰敢攔他去見莫雨詩,他就再也不會踏進寧家的大門!
莫雨詩,他最初的愛和最終的,也是他心上一生都無法痊愈的傷口。
年少時,她會在他家院落裏的木質秋千旁等他,有時他有事在身耽誤得久了來得有些遲,她站得有些累了,卻從不敢坐在秋千上。因為寧長淵是寧家的大少爺,而她莫雨詩,卻是寧家一個下人的女兒。如此懸殊的身份差距,莫雨詩一直都懂,但麵對寧長淵的時候,她一笑而過,從不把負麵的情緒展露在他麵前。
隻因他說,他喜歡她笑時候的樣子。所以直到他結婚,直到她站上天台的那一刻,她的唇角都是含著笑的。
她沒有留下遺言,她隻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寧長淵記住她一輩子。
當然,這是寧長淵認為的。他沒有想過,莫雨詩這樣的女子怎麼會讓自己這樣拖著愛人一輩子呢?她的選擇,隻是為了成全他,成全方如意,那個同樣可憐的女人。
那夜,他放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語之後,寧家上下果真無一人攔他。他去見了雨詩,在墓園一座新上的墳前。
那一年,二十五歲的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露出過軟弱一麵的他,竟然跪在莫雨詩的墳前,哭得不成樣子。
雨滴落在他的臉上,也落在冰涼的墓碑上。就像曾經的一個雨天,他們相視而笑,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雨詩對他說,娶她吧。
他答,我想娶的人是你。
那時寧康永已經限製了寧長淵在寧氏的實權,寧長淵卻免不了年少張狂,說,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隻要雨詩。
於是,寧康永震怒。他拿自己的兒子沒有辦法,自然就隻能拿可憐的莫雨詩開刀。
他告訴莫雨詩,長淵是個有抱負的人,他不能因為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而毀了自己的前途。
那個年代的女子柔弱,不像如今的女子。即便莫雨詩,她有著尋常女子不曾有過的倔強,但她也無力去反轉這一場注定要輸掉的局。
回憶有如潮水一般湧來時,寧長淵的眼不知何時已經有些濕潤了。
多久了?距離上一次有這樣的感傷,已經是多久之前了?似乎從在雨詩墓前的那夜起,整整二十年,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了。
許安然在醫院坐了一個下午,仍不見律淩天醒來。她看了一眼沉靜如初的律淩天,麵色蒼白,濃密好看的眉擰作了“川”字。
她看到夜南歌伸手,不知是第幾次輕輕撫平他的眉心。
這張和律淩辰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曾經,許安然也透過這張臉去觀望律淩辰,也貪戀過他的懷抱,喜對他撒嬌,是僅僅因為這張臉長得和律淩辰一樣嗎?
不,不是的。
許安然是打從心裏,把律淩天當作了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