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3)

帳篷是用一塊帆布做成的,由幾根柱子支撐著,永遠不必修理或重搭。帳篷下放了一張睡榻,那是我用獸皮和其他一些柔軟的材料做成的;那些獸皮當然是我從打死了的野獸身上剝下來的。睡榻上還鋪了一條毛毯,是我從船上的臥具中拿下來的;另外還有一件很大的值夜衣服用作蓋被。我每次有事離開我的老住所時,就住在這座鄉間別墅裏。

與別墅毗鄰的是我的圈地,裏麵放養著山羊。當初,為了圈這塊地,我曾曆盡艱辛。我竭盡全力,把籬笆做得十分嚴密,免得圈在裏麵的山羊逃出去。我不遺餘力,辛勤勞作,在籬笆外插滿了小木樁,而且插得又密又多,樣子不像籬牆,倒像是一個柵欄;在木樁與木樁之間,連手都插不進去。後來,在第三個雨季中,這些小木樁都長大了,成了一堵堅固的圍牆。

這一切都可以證明我並沒有偷懶。為了使生活舒適,凡是必須做的事,我都不辭辛勞地去完成。我認為,手邊馴養一批牲畜,就等於替自己建立一座羊肉、羊奶、奶油和奶酪的活倉庫。無論我在島上生活多少年一哪怕是40年——也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在這裏,我還種了一些葡萄,我每年冬天貯藏的葡萄幹,主要是從自己葡萄園裏收獲的葡萄曬製而成的。這些葡萄幹我都小心保藏,因為這是我現有食物中最富營養最可口的食品。葡萄幹不僅好吃,而且營養豐富,祛病提神,延年益壽。

我的鄉間別墅正處於我泊船的地方和我海邊住所的中途,因此每次去泊船處我總要在這裏停留一下。我常去看看那隻獨木舟,並把船裏的東西整理得井井有條。有時我也駕起獨木舟出去消遣消遣,但我再也不敢離岸太遠冒險遠航了,唯恐無意中被急流、大風或其他意外事故把我衝走或刮走。然而,正在這時我的生活卻發生了新的變化。

一天中午,我正走去看我的船,忽然在海邊發現一個人的腳印;那是一個赤腳的腳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沙灘上。這簡直把我嚇壞了。我呆呆地站在4那裏,猶如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又像大白天見到了鬼。我側耳傾聽,又環顧四周,可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見到。我跑上高地,向遠處眺望,又在海邊來回跑了幾趟,可還是毫無結果。腳印就這一個,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這使我心煩意亂,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那樣,頭腦裏盡是胡思亂想,後來就拔腿往自己的防禦工事跑去,一路飛奔,腳不沾地。可是,我心裏又惶恐至074極,一步三回頭,看看後麵有沒有人追上來,連遠處的一叢小樹,一枝枯樹幹,都使我疑神疑鬼,以為是人。一路上,我是驚恐萬狀,頭腦裏出現各種各樣的幻景,幻覺裏又出現各種各樣荒誕不經的想法以及無數離奇古怪的妄想,簡直一言難盡。

我一跑到自己的城堡一以後我就這樣稱呼了——下子就鑽了進去,好像後麵的有人在追趕似的。至於我是按原來的想法,用梯子爬進去的呢,還是從我打通了的岩洞的門裏鑽進去的,連自己都記不得了,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想不起來。

我一夜都沒合眼。時間越長,我的疑懼反而越大。這似乎有點反常,也不合乎受驚動物正常的心理狀態。原來主要是因為我自己大驚小怪,因而引起一連串的胡思亂想,結果自己嚇自己;而且,想的時間越長,越是都往壞處想。有時候,我幻想著,那定是魔鬼在作祟;於是,我的理智便隨聲附和,支持我的想法。我想,其他人怎麼跑到那兒去呢?把他們送到島上來的船在哪裏呢?別的腳印又在什麼地方呢?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到那邊去呢?但是,再一想,要是說魔鬼在那兒顯出人形,僅僅是為了留下一個人的腳印,那又未免毫無意義,因為我未必一定看到它。

所有這一切都使我不得不承認,我害怕那是魔鬼的作為是毫無根據的。因此,我馬上得出一個結論:那一定是某種更危險的生物,也就是說,一定是海島對岸大陸上的那些野人來跟我作對。他們劃著獨木舟在海上閑遊,可能卷入了急流,或碰上逆風,偶爾衝到或刮到海島上。上岸後又不願留在這孤島上,又回到了海上,要不我該發現他們了。

當上述種種想法在我頭腦裏縈繞時,我起初還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在那邊,也沒有給他們發現我的小船。要是他們的看到了小船,就斷定這小島上有人,說不定來捜尋我。

恐懼心驅走了我全部的宗教信仰。在此之前,我親身感受到上帝的恩惠,使我產生了對上帝的信仰;現在,這種信仰完全消失了。過去,上帝用神跡賜給我食物;而現在,我似乎認為他竟無力來保護他所賜給我的食物了。於是,我責備自己貪圖安逸的生活,不肯多種一些糧食,隻圖能接得上下一季吃的就算了,好像不發生什麼意外似的,認為我一定能享用地裏收獲的穀物。這種自我譴責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決定以後一定要囤積好兩三年的糧食。

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至於因缺乏糧食而餓死。

我就這樣苦思冥想,花去了許多小時,許多天,甚至許多星期,許多個月。思考的結果,在當時對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影響,不能不在這裏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