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對自己的計劃改變了看法,並開始冷靜地考慮我自己的行動。我想:這麼多世紀以來,上天都容許這些人不斷互相殘殺而不懲罰他們,那我有什麼權力和責任擅自將他們判罪處死,代替上天執行對他們的判決呢?
其次,我又想到:盡管他們用如此殘暴不仁的手段互相殘殺,於我卻毫無幹係。他們並沒有傷害我。如果他們想害我,我為了保衛自己而向他們進攻,那也還說得過去。可現在我並沒有落到他們手裏,他們也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因而也不可能謀害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主動攻擊他們,那就沒有道理了。我若這樣做,無異於承認那些西班牙人在洲的暴行是正當的了。
基於上述考慮,我中止了執行攻擊野人的計劃,或至少在某些方麵幾乎完全停止了行動。這樣,我逐漸放棄了這一計劃,因為,我認為自己做出襲擊那些野人的決定是錯誤的。
另外,我也認識到,這種主動攻擊野人的計劃不僅不能拯救自己,反而徹底毀滅自己。因為,除非我有絕對把握殺死當時上岸的每一個人,還能殺死以後上岸的每一個人;否則,如果有一個人逃回去,把這兒發生的一切告訴他們的同胞,他們就有成千上萬的人過來報仇,我豈不是自取滅亡嗎?
這是我當前絕對不應該做的事。
現在,事情在我看來已經非常清楚了。我覺得,上帝沒有讓我幹出這件事來,實在是一件最令我慶幸的事情。我認識到,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幹這件事;如果我的幹了,我所犯的罪行無異於故意謀殺。於是我跪下來,以最謙卑的態度向上帝表示感謝,感謝他把我從殺人流血的罪惡中拯救出來,並祈禱他保佑我,不讓我落入野人手裏,以防止我動手傷害他們;若非上天高聲召喚我,讓我為了自衛才這樣做。
此後,我在這種心情下又過了將近一年。在這段時期,我再也沒有去那座小山視察他們的蹤影,了解他們有沒有人上岸。
我比以往更深居簡出,除了幹一些日常工作,如擠羊奶,照料樹林中的羊群等,我很少外出了。羊群在島的另一邊,因此沒有什麼危險。因為那些偶爾上島的野人,從來沒有想在島上找到什麼東西,所以他們從不離開海岸向島裏走。我也毫不懷疑,自從我處處小心提防他們之後,他們還照常到島上來過好幾次。的,我一想到我過去出遊的情況,不禁不寒而栗。我以前外出隻帶一支槍,槍裏裝的也是一些小子彈。就這樣我在島上到處東走走,西瞧瞧,看看能不能弄到什麼吃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假使碰上他們,或被他們發現,我該怎麼辦呢?因為,我沒有多少自衛能力。或者,假定我當時看到的不是一個人的腳印,而是一二十個野人,一見到我就向我追來。他們善於奔跑,我是無論如何跑不過他們的,那我必定落在他們手裏!
有時想到這些,我就嚇得魂不附體,心裏異常難過,半天都恢複不過來。我簡直不能設想當時怎麼辦,因為我不但無法抵抗他們,甚至因驚慌失措而失去從容應付的能力,更不用說采取我現在經過深思熟慮和充分準備的這些措施了。的確,我認地把這些事情思考過後,感到悶悶不樂,有時好半天都排解不開。最後,我總是想到上帝,感謝他把我從這麼多看不到的危險中拯救出來,使我躲開了不少災禍。
由於我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因而日夜憂慮,寢食不安,這就扼殺了我為使自己生活舒適方便的發明創造能力。如果我坦誠承認這一點,讀者一定不感到奇怪。我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自己的安全問題,而不是食物問題。我連一個釘子都不敢釘,一塊木頭都不敢劈,生怕聲音被別人聽見;同樣,我更不敢開槍了。尤其叫我擔心的是生火這件事,唯恐煙火在白天老遠062就被人看見而把自己暴露。因此,我把一切需要生火的事,如用鍋子燒東西或抽煙鬥等都轉移到我那林間別墅去做。在那兒,我呆了一段時期之後,發現了一個天然地穴,這使我感到無限的欣慰。地穴很深,我敢保證,即使野人來到洞口,也不敢進去。說實在的,一般人誰都不敢進去,隻有像我這樣一心一意想尋找減身之所的人才冒險深入。
有一天,我正在那裏砍柴,忽然發現,在一片濃密的矮叢林後麵,好像有一個深坑。我懷著好奇心想進去看看。我費力地走進洞口,發現裏麵相當大。我在裏麵站直了還綽綽有餘,甚至還能再站一個人。可是說實在的,我一進去就趕快逃出來,因為我朝地穴深處一看,隻見裏麵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忽然看見有兩隻發亮的大眼睛,也不知道是魔鬼的眼睛,還是人的眼睛,在洞口射進去的微弱光線的反射下’那雙眼睛像兩顆星星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