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將不再見你,隻為再見的,已不是你。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現,再現的,隻是些滄桑的日月和流年。”

在揭牌儀式之後的晚宴上見到陸東皓,甘尚川一點也不意外。

她挽著景然的手,施施然走到他麵前,聽見景然在旁邊介紹,“川子,這是陸風集團的陸總,在S城,陸風集團可是納稅大戶啊。”

她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臉的崇敬,“陸總,久仰久仰。”然後轉身看著景然,帶著些懵懂地笑語,“怎麼覺得陸總很麵善呢?”

陸東皓嘴角綻放一絲輕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在那裏演戲。

“哦,我想起來了,前陣在北京的高爾夫球場,對吧?”景然恍然,連聲附和。

“陸總,初來乍到,還請您多多指教。希望有機會能跟陸總學習。”

“有景市長保駕護航,甘小姐何須自謙?”陸東皓淡淡一笑,幾年不見,她把寒暄逢迎那一套學了個十足十,又或許以往在他麵前的那個她也隻是在演戲?

景然忽略掉心中的不快,陸東皓這個人惹不起,這是在S城之前,父親耳提麵命交代的事情,不論來頭或者勢力,在S城,甚至輻射到整個東南地區,陸東皓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以往,他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而陸東皓也是低調得有些過分了,不僅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麵,就是場麵上的話也很少。他隱約覺得陸東皓倘若真如今日所見這般狂傲不羈,目中無人,他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甘尚川倒是一臉的不以為意,輕挽著景然的手,打了個岔就從陸東皓身邊過去了,今天是她的主場,要應酬的客人很多,沒必要一直在這裏跟陸東皓打著機鋒。

除去剛才那場cha曲,整個晚宴算是賓主盡歡,景然在開席不久就離開了,他不隻是代表自己,還代表著政府,一舉一動都暗含深意。雖然隻有陸東皓一個人那麼明目張膽地挑釁,但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他可不想落人口實。雖然,這樣想來實在悲哀。

甘尚川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陸東皓坐在酒店大堂裏,她看了一眼,繼續往電梯走去。陸東皓笑了笑,跟了上去,在電梯門快要關的時候,他跟著她進了電梯。

“你什麼意思?”甘尚川一臉戒備,渾身像豎起了倒刺的刺蝟。

陸東皓忍不住笑了,“如果你剛才不想引狼入室,就應該走過來,我們在大堂裏談談。可是你徑直進了電梯,我隻能將之視作為你對我的邀請。還是,連你也認為,我們之間的談話的確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

甘尚川深吸一口氣,努力找到逐漸在流失的勇氣,強扯出一抹笑容,“陸東皓,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陸東皓覺得跟甘尚川說話實在是一件太有意思的事情,“我以為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叫什麼了。既然你都記起來我的名字了,那麼我們之間是不是該好好算算帳了?”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甘尚川有種錯覺,仿佛眼前這個男人,自己從未成功逃離過,五年前如此,五年後同樣如此。有種命中注定的軟弱就在這樣一個瞬間擊中了她。她忍不住虛弱地對陸東皓說,“你說過放我走的。”

“可我沒有叫你回來。”他看著她,捕捉到了她眼裏不經意間流露的無力。她真的那麼怕他?怕到連演戲的能力都喪失了?既然那麼怕,又從哪裏來的勇氣如此高調地與他對抗呢?

“陸東皓,別把自己想象得那麼無所不能。我回來不是為了你,又或許,你害怕我回來?”骨子裏的那股倔強戰勝了習慣xing的恐懼,她挑釁地看著他,眼角眉梢都是戰鬥的敵意。

陸東皓不怒反笑,“既然你都不害怕,我怕什麼呢?還是……”他突然湊近她,呼吸之間甚至能聞得到她頸項間的氣息,一股熟悉的幽香從記憶深處慢慢泛起,“你後悔了?”

“後悔什麼?”她感覺得到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像是一個渾身是刺的刺蝟,故作淡定地看著他。

“後悔離開我。”他忍不住想近些,再近些,鑷取些記憶裏揮之不去的味道,有些上癮,有些欲罷不能,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當初會放她離開。

她嗤笑一聲,不動聲色打掉他放在肩膀上的那隻手,“陸總真是說笑。都沒見過,何來離開後悔一說呢?這麼晚了,謝謝陸總送我回來。”她打開房門,快速地關門,可惜還是被陸東皓搶先了一步。

“都送到這裏了,不請我進來喝杯茶?”陸東皓倚在牆上,看著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惱怒,失措還有恐懼,心裏莫名地有些開心。絲毫沒有察覺這一晚的他,無賴潑皮的行徑完全不似他的作風。

甘尚川徑直走到茶幾處,轉過身,已是若無其事的笑顏如花,“陸總喜歡喝什麼茶?”

“你知道的。”他慢悠悠地走到沙發上坐下,沒有錯過她突然僵直的身體。可是下一秒,她已經打開茶櫃拿出一盒鐵觀音。

她的動作一如記憶裏的嫻熟幹淨,擺放好茶具,候水,淋杯,洗茶,灑茶一氣嗬成。她低著頭,專心致誌地沏茶,他一時有些恍惚,沒有開口說話,整個房間裏隻餘下電磁爐上汩汩水開的聲音。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為何她的房間裏也會有這樣準備充分的茶具,仿佛早就知道他會來,仿佛等的就是他來。而這些,都被房間裏滿溢的茶香所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