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四月是這座城市例行的掃黃打黑的季節。街麵上會貼滿宣傳標語,平時在天橋上看到的那些抱著紙箱賣盜版黃色光碟的流動攤販也少了,稍微知情點的人還會知道某某很著名的一條發廊街,全都關門營業了,至於立交橋下和XX廣場晚上會出現的流鶯也少了許多。沒關係,等這陣風一過,世道又會恢複原樣了,愛嘮叨的出租車司機還會見怪不怪地抱怨兩句:這跟到了年關查酒駕不一回事麼?還不是公安機關創收搞出來的把戲,有本事真的搞點大案要案出來啊!因為沒有心理預期,所以在醉生夢死被查封的新聞爆出來之前,人們隻是覺得這次的嚴打時間真的有點久。
兩個月之後醉生夢死被查封。緊接著輿論鋪天蓋地,一間高級會所被查封的消息竟成為轟動全國的大新聞。
一張張觸目驚心的照片,搜羅出來的大量違禁藥品,警方出具的證據,都在向世人展示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事實,醉生夢死是警方查獲的近年來最大的賣*場所。而從各種渠道流傳出來的坊間版本又在這條看似正兒八經的掃黃打非的新聞之上添加了很多讓人遐思的緋色。
有去過醉生夢死的客人爆料,稱那裏的小姐都是開著寶馬去上班的,小姐質素是沒的說,聽說入行門檻都得是221大學畢業的。還有記者在論壇上發帖,稱自己曾在醉生夢死臥底采訪,那裏的等級製度如何森嚴,即使是會員,如果等級不夠,也隻能窺得一斑無法全豹。至於6樓以上的主題包間,更是常人想象不到的精彩,甚至還隱約地提到雖然醉生夢死被查封,法人潛逃,但真正的幕後主使卻早就抽身,其實垮的隻是一個空殼子而已。該記者還在文章的背後稱,或許這隻是一個信號,預示著S城新一輪的黑白變革。
一個好消息,無論如何得感動中國,風一吹就完了。可是像這樣一則新聞,夾雜著桃色,黃色,黑色,還有讓人想入非非的權色交易,政壇風雲,無論有人遮掩的人如何壓製,都是無法堵住悠悠之口的。更何況,還有人很樂見其成。
甘尚川在得知醉生夢死被查封之後,隻做了一件事。她終於拿出了從蜜莉那裏拿到的那些證據,過不了多久,這些東西會四散開來,通過隱秘的曲折的渠道放到各位當事人的辦公桌上,她想象著那些人看到這些東西時候的表情,就覺得很開心。心裏想著,這把柴添得真是時候。
旁人看到的就是這些了。而對於景然來說,他很是有些懊惱。
當初他在父親麵前痛陳利弊,關於高紹南的所作所為,關於自己在S城的發展,他心裏已然有了框架,他不做最平庸的那種政客,萬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他也不是那種能把小恩小惠放在眼裏的那種人,走上這條路,選擇政治,他自有自己的一套主張。景父最後黯然地妥協了,終於清醒地認識到,他一路拉拔著的兒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得父庇蔭的燕雀,而是一隻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到底的禿鷹。
查封醉生夢死,是他的第一場戰役。
沒輸但也沒贏。這讓豪情萬丈的他稍微有些懊惱。
高紹南閃得很快,一間醉生夢死,他不僅沒有抓到陸東皓的一片衣角,他甚至連高紹南的把柄都沒有找到一個。這才是他沮喪的根源。他試了一次水,S城的水比他想象得還要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在高紹南這一派看來,他這樣的舉動完全屬於衝冠一怒為紅顏,莽撞,衝動,沒有章法,他想,這樣也不算打草驚蛇了。
他的上司,那位坐上S城市長一坐就是12年的老油條還跟他打過招呼,“景然啊,差不多就行了。這也算是你的成績,明年我就60了,你就算什麼也不做,這位置也是給你的。何必非要把人趕盡殺絕呢?”
S城的政局一直都很穩定,與它突飛猛進的經濟發展速度相比,這樣的穩定甚至帶著點迂腐的味道。一套百分之九十都是本地人的高層班子,根係派別盤根錯節,已經像經年的大樹般長成了一團牢牢牽製而又堅如磐石的根係。高紹南的父親從S城的市長一路升上去,別說還留下了自己的親兒子,算上親信嫡係還有利益共同體,景然想要撬動的又何止隻是區區一個高紹南呢?按理說,他其實跟高紹南同出一脈,因為不想兒子吃苦被排擠,都把他們安排到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可惜的是,景然並不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