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秋天來得悄無聲息,仿佛隻下過幾場夜雨,天氣就這麼涼了下來,跟秋天一樣來得悄無聲息的是S城的政壇風雲。

先是一連串的內部整風會議,會議的主題是深度學習中央精神,在中央精神這麵高企的旗幟之下,至於S城如何學,怎樣學,學的效果如何,就是地方政府自由發揮的問題了。景然在十月的時候做了一場電視講話,他說,“政府的第一要務不是發展經濟,而是維護公平正義。目前,我們需要一場社會變革,需要一場社會進步運動,社會進步運動的目標是:製約權力,駕馭資本,製止社會的潰敗。

這是一場含義深刻容易引發無限聯想的講話。隨之而來的是各界學者的聲援,擊節叫好的同時也在進一步深化此次談話的主題。談民主,談法製,談社會進步與發展,一時之間,S城呈現出一種百家爭鳴的風潮,而在充斥著抄襲醜聞的學術界,第一次在群眾麵前發出如此鏗鏘有力的聲音。

與之配合的是S城罕見的斬釘截鐵的掃黑行動。幾乎每一天,S城的報紙頭條都是掃黑行動取得的新成果,某某涉黑團夥的要犯落網,某某不法賭場被查封,某某區某某縣查出官員腐敗,受賄金額是多少多少,這場***似的行動讓S城成為全國媒體關注的重點,一個堅決反腐掃黑的城市樣本就這樣誕生了。

對民眾而言,唯一有直觀感受的無非是收保護費的人少了,但城管的數目並沒有因此減少,夜晚立交橋下的流鶯不見了,那些所謂的按摩店***的鋪麵不僅長期關門閉戶,還打出了鋪麵轉讓的信息。而普通的知識分子和白領階層,他們對這位雷厲風行的景市長擁有著更多的好感。在習慣了死板老化的S城政府高層的形象之後,景然這樣一位年輕的政治新秀的亮相,讓他們覺得這不亞於一種類似於美國人民對奧巴馬的青睞,對“CHANGE”的期望,使人們對S城的未來有了更多的期待。輿論是雙無形的大手,似乎在背後主宰著發生的一切,景然有了新的綽號,叫景青天。這是普羅大眾對於好官最高的讚賞,至於是否是謬讚,那並不是人們所關心的重點。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景然的一場政治作秀,甚至還有所謂的專業人士分析這不過是S城政局的一次重新洗牌而已,景然如此高調宣揚,並不是一件好事。當然,這樣的言論很快在一片叫好聲中被淹沒,“就算是作秀那又怎樣?至少景市長是在真真正正地打黑反腐!”

“你看看他說的是些什麼話?令好人寒心的社會就是最壞的社會!他怎麼不去角逐奧斯卡啊?奧巴馬的就職演講都沒有他那麼冠冕堂皇。”S城的稅務局局長正坐在市長辦公室的沙發上,翻看著當天的報紙,嘴裏嘟囔著。

“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S城公安局的副局長是土生土長的S城人,他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沉默不語的S城市長兼市委書記梁伯庸。明裏暗裏他都是梁老書記的人,從派出所一步步提拔上來,他現在的妻子還是梁書記的侄女兒。在他看來,這場政治風雲不過是景然跟高紹南這兩個高幹子弟的內鬥,而他已經在副局長的位置上待了很多年,這一次何嚐不是一次機會呢?他等著老書記發話呢。

梁伯庸知道下麵的人是什麼想法,有人認為景然是在向他的權威挑釁,也有人覺得這未嚐不是一次機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在S城待了太久,久到不相信僅憑景然一個天降兵就可以撼動自己的地位。可是,梁伯庸卻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樣的預感讓他察覺到事情比不如想象中的單純,雖然他同樣堅信這股風不會繼續刮下去,抓幾個小貪官算什麼,抓幾個小團夥也不算什麼,但是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產生了一種近乎於野獸的直覺,他不相信景然這種獨斷專行的背後沒有後招,更加不相信景然的目的僅僅隻是對付一個高紹南。

“你說,他這麼做,圖的是什麼?”

“還能圖什麼啊?名唄,他這樣的人未必還真把根紮在我們這了?沒幾個拿得出手的業績,上麵能讓他升得那麼快?這種中央子弟兵最後的目標怎麼可能在地方嘛!”那位稅務局局長分析得煞有介事。

“不管怎麼說,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現在也沒鬧出什麼幺蛾子出來,就由著他弄,中央對咱們這一套還挺感興趣,別的城市的領導要過來取經,這種時候,我們還是要統一口徑,總不能讓人家覺得這都是他一個人的功勞。”梁伯庸歎一口氣,定下了基調,目前也隻有以靜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