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她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居然還開車去看守所接她?你是生怕那些人不知道你跟她的關係嗎?”張曼寧猶如一隻暴怒的獅子看見景然一進門就開始咆哮。當她知道甘尚川的案子有了變數之後,她就有種不祥的預感,而她的父親甚至大老遠打來電話,詢問那個女人是不是跟景然有不正當關係!她該如何解釋?沒有?那麼怎麼解釋不合法律程序的取候保審?怎麼解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接走了明明還在審查階段的犯罪嫌疑人?怎麼解釋他當初簽下的那份投資協議?怎麼解釋他名下的那套宅子裏如今住著那個女人?

“曼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景然有些不悅。

“你知道?你當然知道。我當然清楚你想要做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姓白的打的是什麼主意,你這樣跟高紹南有什麼區別?堂堂一個市長,居然幫助人家黑吃黑!這就是你口口聲聲宣揚的政治理論?這就是你立誌要實現的信仰?景然,你比我想象得還要虛偽!”

“夠了!你需要我來給你補習中學政治麼?難道我不知道與虎謀皮的後果?難道你以為我之前一直堅持的事情都是在演戲?還是你覺得我可以一口拒絕跟他們的合作,然後眼睜睜看著高紹南再耀武揚威地從監獄裏走出來?你覺得這兩者哪一種事態會更嚴重點?我敢用生命擔保,高紹南一旦翻身,別說你我的身家性命,就連這個城市都會被他搞得烏煙瘴氣。黑勢力?高紹南就是最大一股黑勢力,讓他消失,我寧可付出這樣的代價。”

“你不要在我麵前展示你那雄辯滔滔的才華,我隻想問你一句,你不就是想讓甘尚川轉作汙點證人嗎?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她洗底,摘掉創意園投資案的帽子。OK,我想問你,你這樣做就真的沒有私心?一個陸東皓真的需要甘尚川這個女人出來指證他?景然,你到底在心虛什麼?怕人家餘情未了?你那些齷齪的心思你以為你能瞞得過誰?還有,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還是你壓根就忘了你還有一個妻子?雖然你長期以來都隻是把她當成利益夥伴而已。”

景然有一刻的怔忪。是的,他沒有想過張曼寧麵對他也會用如此犀利的語鋒。他們結婚已久,早就習慣兩個人可以爭論,但往往她最後都會妥協從而堅定地把槍口一致對外。但很明顯,現在,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出現了不可修補的裂痕。

“曼寧,你現在很不冷靜。我希望你收回當才那些不理智的語言。”

“理智?我最不缺的就是理智,我現在最痛恨的字眼就是理智。理智能做什麼?理智是明知你喜歡她,愛她,我卻還要裝作視而不見。理智是你明明首先背叛了婚姻,我卻還要裝作大度地向外人解釋我們是如何的恩愛,事情不是你們想象得那樣。理智是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所以我就舍棄了我的朋友,冒天下之大不韙,動用所有能夠動用的關係,就是為了讓你能把我的朋友置於死地?景然,我要理智何用?你也有青梅竹馬的感情,為什麼我就非要為了你把自己變成冷冰冰的利益機器?高紹南他為什麼會一直輕敵,是因為他直到最後都還認為我不會陷他於不義。結果呢?你在我麵前對他喊打喊殺,我甚至還不能用那在你眼裏一文不值的友情作為求情的籌碼?結果就是我以為自己是客觀的,中立的,但事實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他朝死亡的深淵裏推進了一步!這些,你知不知道呢?你理解過我的痛苦沒有?你清楚我的掙紮嗎?沒有,統統沒有!你甚至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這冷冰冰的隻剩下陰謀味道的書房,可是我隻有在這個房間裏才能看得到你。我的父母一直問我為什麼我們還沒有孩子,我該怎麼回答他們?我應該告訴他們其實我連你臥室的門都進不去?景然,你是個很好的演員,總是在外人麵前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你清楚地記得我們的每一個紀念日,記得我喜歡的食物,顏色,衣服,還有細碎的愛好。所以,你才把這神仙眷侶的恩愛夫妻演繹得那麼如火純青,甚至還成功欺騙了我。你是一個天生的政客,用那一套套無懈可擊的說辭就可以輕易征服所有人。你讓我錯誤地認為完美的婚姻就應該是這樣的,夫妻不應該看重於兒女情長,應該是攜手並肩的合作夥伴,因為隻有這樣比肩而戰才能欣賞到同樣的風景。這樣的錯覺讓我一度以為甘尚川的存在隻是你的一個情結,關於年少時的愧疚,關於那些初戀無疾而終內心的飲憾。而事實上,你並非是人們眼裏那個完美到沒有缺憾的人,你也有激情,你也有懊惱,你甚至還有不安,你那些隱藏的如火山般洶湧澎湃的感情讓你一次次失措。因為那個女人,你甚至讓銀行大開方便之門,高額借貸隻是為了讓她的那個項目能順利地進行,你根本就不在乎損失,因為隻有這樣做你才能有機會接近她;因為那個女人,你甚至舍棄你政治上的名譽,讓她住進你的房子,一點也不在乎外麵的人會說你作風敗壞,當然,能嚼你舌根的人最後敗得敗,死得死。高紹南說的對,那個女人就是你的死穴,可惜他用錯了武器,他把那些證據拿出來的時候,你是恨不得他死得更快吧?怎麼,因為他玷汙了你的女神,因為你的女神也有如此不堪的曾經?……”

“夠了,我今天不想跟你談論這些問題。還有,我最後提醒你一點,如果你也認為甘尚川是我的死穴,那麼請你也不要用錯武器。”景然把門一摔,再也不理會張曼寧。

而此時的曼寧早已泣不成聲。

她以為她不會哭。

哭泣是一種懦弱的姿態,尤其是在根本不會在乎你眼淚的人麵前。她太剛硬,如一把彎刀,如一把匕首,所以往往先折的都是自己。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要找一個棋逢對手的丈夫。她的爺爺總是說她,如果是男生就好了,是天生的將才。她不是男的,可是身上的磊落颯爽之氣足以讓她瞧不起所謂的紈絝。她欣賞強者,真心信服然後崇拜。但,她忽略了一點,婚姻從來不崇尚強者與強者的結合。她總是力圖把最完美無缺的一麵展示在他麵前,不留罅隙,不留缺憾,但她不知道的是,某種意義上的殘缺才會擊中男人最柔軟的一塊,憐惜會像是一道白光打在靈魂的深處,讓他們不管不顧,讓他們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