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那一天夜裏的朦朧感覺又回來了,他曾經很突然地覺得他是可以淩駕於她之上,甚至是可以將她取而代之的,這種感覺讓他在第二天清晨向戴艾玲求婚,這種感覺也讓他在這一刻突然渾身充滿了力量。
他往前一步,坐到戴艾玲的身邊去,握住她的手,聲音裏帶著一點點笑的,“你吃醋了?”
她破天荒地微微漲紅了臉,並且轉過頭去。
他溫柔地,“艾玲,你真覺得我還會受她的影響?”
“也不是……”她略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努力維持一個她平常所習慣的一切在握的表情,但很不成功,然後終於歎了口氣,“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張家兄弟起訴案第二次開庭的前一天晚上,董知微一回到家便被父母圍在了自家的小門廳裏。
媽媽把女兒的手攥得緊緊的說話,一臉急切,“知微,鄰居裏說你公司出事了,在打官司,怎麼回事啊?還有隔壁李明他媽說你跟老板談戀愛,是不是真的?你怎麼什麼都沒跟我們說過?”
董知微的母親兩隻眼睛都看不見,平時也就是聽聽廣播,電視也是靠聽的,太陽好的時候在弄堂口與老鄰居們坐在一起聊聊天,董知微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母親的耳朵裏,頓時有些招架不住。
爸爸站在旁邊欲言又止,想說話又有所顧忌的樣子,董知微一邊看著爸爸一邊安撫自己的母親,“公司沒事的,你看現在哪家大公司不打幾個官司?至於我老板……”
董母瘦削的臉上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你那個老板……知微啊,你是不是不願意的,人家說什麼公司都有那個潛,潛……你又突然升了職。”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傳她與袁景瑞的關係的,董知微也急了,“沒有,媽,我跟袁先生……我跟景瑞不是那樣的,他對我真的很好。”說著臉又紅了,可惜董母看不到。
母女兩個手拉手又講了一會兒,董母終於稍稍地放下心來,又感慨地擦眼淚,“總算有人知道你好,總算……還是那樣的人。”說著又皺眉頭,“那人家家裏是怎麼樣的啊?會不會嫌棄我們家。”
“好了好了,讓女兒休息一會兒,你也別一下子操那麼多心,什麼事都得慢慢來,他們這不才開始嗎?等哪天人家真的上門了你再操心這些吧,你去歇會兒,一會兒吃飯了。”剛才就走進廚房去的爸爸終於探出頭來,並且招呼女兒,“知微,你來幫忙。”
董知微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爸爸係著圍裙在鍋台前忙碌著,她進去之後很自然地立到了砧板前,拿起刀來繼續切那上麵已經成了兩半的西紅柿。
廚房裏響起單調的菜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還有董知微的爸爸打蛋的聲音,過了很久才有人開口。
是董知微的爸爸,叫了一聲,“知微……”聲音遲疑。
“爸,你要跟我說什麼?”她繼續切菜的動作,菜刀下的西紅柿已經換成了擱在一邊的芹菜。
“這個……”董知微父親依舊遲疑著,像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說,又抬起一隻手抓了抓頭發,手指抓起的地方都是顯眼的白發。但他還是把話說出來了,“上次我陪你媽去檢查,醫生跟我談了點事兒。”
“醫生說什麼?”董知微緊張起來。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你媽手術的事情。”
董知微母親當年是因為高度近視導致的視網膜脫落失明的,當時的醫院都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更何況對於董家的家境來說,手術費也是一筆可望不可及的巨款,醫生也明說了,就算是手術,按照國內現有的醫療水平,成功幾率微乎其微,後來這件事就被拖下來了。這些年董知微的父親與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但視網膜脫落時間拖得越久治愈的希望也就越渺茫,尤其是像董母這樣病況複雜的。
按照醫生專業的說法,董母的視網膜經過了這麼多年,已經被玻璃體粘連牽引到就像一件皺巴巴的衣服那樣難以恢複平狀,隻能將玻璃體切割以及視網膜複位這兩種手術聯合進行才有可能醫治,而這種手術對設備以及技術的要求都很高,需要特殊設備以及術後的護理,說來說去還是一句話,最好到國外進行治療,手術的成功率會提高很多,風險也小。
這結論讓董家每一個人都感到泄氣,誰不願意自己的親人接受最好的治療,但送到國外做手術,這是什麼概念?縱然董知微這些年努力掙錢,縱然董家一直節儉,但這麼一大筆錢,根本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家能夠負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