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烈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
此刻他身處離地兩千米的樹壁之上,維係著他不墜落的,隻有兩根麻繩。腳下是一片黑漆漆的深淵,一枚小石子落下,很快消失在虛無之中,連回響都沒有。
自己在這座聳入雲霄的巨樹之上,爬了多久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遠處的地平線每日出一次,他就用刀在手臂上劃一道口子。現在手臂上有六道傷疤,說明已經六天過去了。
呂烈望向天空,更高處被雲霧遮蔽,朦朦朧朧一片混沌,什麼都看不清。
看來自己離巨樹之頂,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爬。
要問這個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座巨樹的樹腰,還得從他的過去說起。
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戰火亂世,東邊的城頭才豎起了大王旗,西邊的城頭又宣告獨立了,逃荒的難民四處都是。呂烈從小無父無母,獨身一人漂泊。他為了活下去,今天這裏偷點東西,明天那裏打點短工,一路坑蒙拐騙,來到了一個暫時未被戰火波及的小鎮,喚作江石鎮。
江石鎮上有一大奇觀,便是一口黑色深淵中間的通天巨樹。那巨樹粗百來丈寬,高入雲深不知處,凡人站在它麵前渺小如螻蟻。當地的愚民將其視為神跡,年年祭拜。沒有人知道那座聳入雲霄的巨樹通往哪裏,每年都有不信邪的冒險者往上爬,從未有人回來過。
也有人看到了商機,在小鎮和巨樹中間的深淵修上了木橋,向爬樹的冒險者收取過路費。又在附近開起了小店,專門販賣手斧之類的爬樹工具。
呂烈對巨樹、仙人之類的傳說不感興趣。七天前他經過深淵附近時,正發愁著到去哪裏弄東西吃呢。那時候呂烈身無分文,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一點口糧,餓的是兩眼發花,雙腿發軟。看見路過的行人啃著油膩膩的雞腿,饞得他差點將舌頭吞下去了。
這光天化日之下,呂烈也不敢動手明搶。他黑溜溜的眼睛一轉,正在動什麼壞腦筋,突然頭砰地一聲被什麼東西砸中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這脾氣怎麼忍得了,當場發作,對著天空指手畫腳破口大罵。可是目光所及之處藍天白雲,悠悠碧空,哪裏看得見什麼人影?
呂烈一低頭,看見了那砸中自己腦袋的罪魁禍首--那是一顆異常碩大的橢圓形果實,外殼紅彤彤的,鼓脹脹的,布滿疙瘩的果皮下流淌著暗黑色的果肉。
盡管這顆果實來曆不明,品種不明,連究竟是不是一顆果實都有待考察。但呂烈哪裏還管得了這麼多?當下三下兩除二,將這送上門來的美食給吃了個精光,連裏麵的核都不剩。
他吃完之後,覺得肚子漲漲的,一股暖流正不住從自己胃裏湧起,流向四肢。呂烈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找到一處無人打擾的陰影處,大睡特睡起來。
到了晚上,那呂烈正在夢中娶媳婦、納小妾呢,忽然一股狂暴的熱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像是有人拿火架在他的肚子上烤一般。呂烈以前被狗咬過,被棍子打過,被人摁在水裏憋氣過,什麼痛楚沒有嚐試過,可是那體內的劇痛像是狂風暴雨般,一陣接著一陣,就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了。呂烈初時還抱著肚子咬著牙齒死撐,到後來忍無可忍,赤裸著上身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起來,一邊狂奔一邊痛苦嘶吼。
最後,他跑到力竭,體內的狂暴之氣也漸漸褪去了,也不管自己自己跑到哪裏了,倒地呼呼大睡起來。
第二天,他在暖洋洋的陽光下緩緩蘇醒,渾然將昨晚的事情當做一場大夢。此刻呂烈臥躺在一處鬧市的中心,周遭往來行人不斷。有人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也有好心人看他可憐,在他腳邊丟了半個饅頭。
呂烈毫不介意。正好他肚子又餓了,撿起地上的饅頭,張開嘴巴準備一口吞了。忽然,隻聽哄得一聲巨響,嘴中自動噴出一團巨大的火花。呂烈眼睜睜地看著手間的饅頭當場被燒成了灰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