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西城。
楚越碰到了蕭嫣蘭。
他其實不想把蕭嫣蘭帶回來，可蕭嫣蘭非要回來。他們到西堂的那天，正是中秋。
“教主，我回來了，蕭姑娘也回來了。”楚越領著蕭嫣蘭推開房門。
蘇沐飛趕忙戴上麵具，嗔怪：“你怎麼不先敲門呢？”
他赤著上身，正坐在床邊給自己擦燒傷藥。看著他被燒蛻了皮的大半個背，蕭嫣蘭一愣。她沒想到蘇沐飛為了救她，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可蕭嫣蘭冷冷地看著她，沒有一絲感激。楚越走過去拿過蘇沐飛手中的傷藥，幫他塗。
“蕭姑娘自己要回來。”楚越道。
蘇沐飛轉頭看向蕭嫣蘭，目光如炬，冷冷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不能丟下婆婆一個人離開。”蕭嫣蘭回答。
蘇沐飛下了床，走到蕭嫣蘭麵前，捏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蕭嫣蘭，我究竟該怎麼對待你？”
蕭嫣蘭仰著倔強的頭，盯著蘇沐飛的臉。
“教主。”楚越妄圖擠到她們中間，在一旁把外衣遞給蘇沐飛，道，“教主息怒，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出去。”蘇沐飛接過衣裳，道，“我冷靜一會兒，再見你。”
楚越大大鬆了一口氣，忙領了蕭嫣蘭走。
佳節晚上。
月如鏡，黃菊飄香。可以想象得到城裏的大街該有多麼熱鬧。此時，所有的人都會出來放河燈，猜燈謎，玩遊戲，祈求團圓。這是中秋的習俗，一般會持續五天。
雪教西堂內，卻是一片死寂，連月也被濃密的樹蔭遮住，透不下月光。
靜得駭人。
蕭嫣蘭以為蘇沐飛會找她的麻煩，可是直到晚上，他都沒有來。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門，想出來看看月亮，體會一下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覺。
她知道西堂有一塊小的草地，那裏沒有樹擋著，可以看到月亮。可不巧的是，她到達草地的時候，月被雲遮住了。地很黑，她摸索著走了幾步，仿佛踢到了什麼人，蕭嫣蘭哎呀地叫了一聲。
“蕭嫣蘭。”
是蘇沐飛！他躺在這裏！
“你……”蕭嫣蘭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你坐下。”他的聲音很沉，也很柔。
蕭嫣蘭在他身旁坐下。
沒有月亮，蘇沐飛躺在草地上，看著天。
很久，他都沒有說話。
蕭嫣蘭喃喃道：“為什麼要殺我師父？他是那麼慈祥的一個人。”
沒有回音。
蕭嫣蘭繼續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我一定會替我師父報仇，總會有機會。”
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夜，隻有風聲，蕭嫣蘭又道：“反正我暴露了，你知道我要殺你，我不怕你！你作惡多端，遲早會有報應！”
蘇沐飛捂著胸口冷笑。他心痛，不是因為傷心，而是真疼得厲害，他蜷縮著身子。
“你怎麼了？”蕭嫣蘭察覺了。
蘇沐飛道：“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陪陪我嗎？”
“不能。”蕭嫣蘭道，“我恨你，我後悔沒有把劍帶出來，好插進你的喉嚨。”
蘇沐飛緊緊地捂著胸口：“我百般為你好，你卻一心想我死。”胸口上的傷是小時候落下的，以為不會疼了，不知是不是受了寒，竟疼得如此厲害：“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十六年前的往事浮上心頭。
皇宮內，喊殺聲此起彼伏，宮女侍衛都死了，他一個小孩子，站在屍體中央，個子矮矮的，有人從他頭頂跳過去，又有人把他撞到了，他覺得自己胸口一痛，一柄大刀狠狠砍在他胸前，他哇地一聲哭出來。那把刀甚至比他的個子還高。有人在喊：“這裏還有一個小皇子！”
忽然那個喊話的人的頭一下子滾落在地。一雙大手抱起他一路奔跑，他看到那個人穿著鎧甲。他一路哭，一路鬧。以前，隻要他一哭，父皇母後就會馬上出現在他的身邊，逗他開心。路過宮殿的時候，他看到他的父皇被被人砍掉了腦袋，流著鮮血，母後躺在血泊中。他停住了哭聲，眼神呆滯地看著這一幕。一直看著，直至印在心裏。他的族人帶著他逃到雪漠，沒過多久，雪漠經曆了一場更加殘酷的屠殺。他胸口的傷口撕裂了，和同伴的血一起，染遍雪牡。那一夜，正好中秋，月圓人該團圓的時候。
“你別裝了。”蕭嫣蘭聽到蘇沐飛直喊心疼，沒好氣地道，“你知道心疼嗎？你殺我師父的時候怎麼不疼？”
“你師父他們殺了我的親人！”聲音竟在顫抖，他哭了嗎？
“我師父是好人！”蕭嫣蘭辯解，但這次她清晰地聽出了蘇沐飛的哭聲。她有些吃驚，這麼軟弱的人，是他嗎？
“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們就高興了……”他的聲音軟弱無力，蕭嫣蘭想說什麼，卻再也說不出，因為她的嘴被蘇沐飛的嘴堵住了。
“你……恩，幹什麼……”蕭嫣蘭勉勉強強說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