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宛嫻感到很意外，林寧竟然不同意小戈到貨櫃廠。這樣重要的事，他不假思索便搖了頭。
"你是否再考慮一下。"她說。
"你不是不知道，工業區還得招收一大批工人，這工作量不輕。"林寧說。
"你可以兼任經理，但你斷然兼任不了一個廠長。"
"可否放後些？"
"等到所有工廠的機器都動了起來的時候，你會後悔的。"
"事情並不象你想的那樣簡單！"
"我是想準備好一個培養廠長的母機。你知道訓練一個稱職的廠長並不象母雞下蛋那樣容易！"
"我明白。"他笑了笑。
"倘若在地球上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你不應該去兼任這個經理嗎？"
"需要的時候我會兼任的。"
她微笑道；"算我請求你支持好嗎？"
"這是工作。你應該了解我。"
"你就一定要留著小戈當經理嗎？"
他點了點頭。
"這樣固執？"她說。
"我不能不認真對待。"他的語氣很重。
她並不介意，輕聲說："你很頑固！"他對那些人的非議太認真了。好象小戈不當經理，就證明了他們的正確。
"你以後會明白的。"
"你以為這是我個人的事嗎？"她沒說下去。她不願意傷害他的自尊心。隻是氣他太固執了。當然，他心裏也有苦衷。
她考慮要不要給張弓說。因為給裏昂先生挑個廠長助理的事，是張弓委托她辦的。而且是非辦妥不可。裏昂有美國人的坦率求實精神，他不會隨便接受一個不稱職的助理。況且這個助理其實是我們派去的廠長，隻是為了方便學習才安排個助理職務。這些林寧都知道，可他偏又不體諒別人。
"我們碰在一起總是吵架！"
"可偏偏又愛碰在一起。"他笑微微。
"這怪我嗎？"
"一個巴掌拍不響。"
"是我不對了？"
"你是對的。"他盯住她的眼睛，苦笑了一下，心裏想，是的，你是對的，可並不是所有正確的事，都能實行。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工作很困難嗎？"
他點點頭。
"是杜一丘？"
"他倒算不上什麼！"他眼睛閃露出一絲兒憂鬱的神情。
"你怕我擔心，把這些苦惱全都藏在心底下。"她愛憐地說。
"我是自討苦吃。"是他提出要辦工業特區。
"後悔了？"
"從來不會。"
"我可替你後悔過！"
"還有憎恨。"
她笑嗔地瞪他一眼："你們吵架了？，她聞說他同杜一丘爭吵過。
他笑了笑，"正常的爭論。"
她明白爭論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近日多是陰雨天氣，聽說特區人出差到外省檢查得很嚴，怕你走私販私，就象是從海外回來似的。這段時間她總在考慮工程上的事情，對他關心體貼得不夠，碰到問題，也很少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她仿若才知道壓在他身上的擔子是這樣沉重，便問：
"他是爭吵後才下去當保管員的？"杜一丘下倉庫的事已傳到省裏、部裏去了。眾說紛紜。這牽涉到如何對待幹部的重大問題。
"嗯。"他坦然應了一聲。
"哦，你是要小戈抓職工浮動工資的改革。"她恍然道。這是勞動服務公司經理管的工作。
"看來阻力會大些。"他神態異常安詳。
她深情地望著他那消瘦黝黑了的臉龐，愛惜地說："你應該早給我說呀！"
"不說你也會了解的。"他感激地說，"我看可另選個合適的人去貨櫃廠，你看徐見池怎樣？"
"小徐？"她頗驚訝。
"不是說他在技術中心學習成績很好嗎？專業理論基礎怎麼樣？"
她點點頭，"不錯，可以獨立設計了。"
"我看可以，技術培訓中心出來的，很有意思。"
"看看再說。"她驚喜地凝視著他。她感覺到從他身上發出一種輻射，強烈地震撼著她的心。技術培訓中心出來的！她也進過這個技術中心學習過，廠長學習班，聽美國工程師、法國工程博士和日本人講課。他看得遠，獨具膽識地從事著智力的建設。至於小徐，工程技術的事半點也馬虎不得，還須嚴格考察。
"你還恨我嗎？"他戲謔地說。
"我什麼時候恨過你？"
"那又是我不對了！"
"總是你有理！"
…………
他站在窗前，望著她那瘦削的、輕盈的背影，消失在水泥路遠處的轉危，心裏感到一陣歡悅，這是幸福嗎？
他看完了從日本發來的電傳，和法國拍來的電文後，給發展部撥了電話，要他們迅速把有關電子廠的設備行情整理好送來。
接著他翮看美國人廠長送來的設備購置意見書，上麵寫有梁宛嫻的意見。這位裏昂先生非常熟悉國際技術情報。貨櫃廠的成套設備他給分解開來，優選質量最好，價值最相宜的產品進貨。比如電腦係統用日本的、自動電焊機球用西德的、冷軋機用美國的，整套係統流程用丹麥的。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熟悉世界技術行情的人才啊！
他坐在桌前，喝了口紅茶，閉上眼睛沉思。他當然清楚引進技術的重要，也知道要辦好一個現代化的工廠，廠長占個什麼樣的位置。這些他同張弓都商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