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香港報紙大發議論，說中國的多變政策使自龍灣速度失去了勢頭，南海明珠黯然失色。這對白龍灣的投資影響嚴重，發展前景受到了很大的威脅。
林寧在香港天天忙著應付報界和外商的谘詢，有擔心的、有誤解的，也有不懷好心的。白龍灣速度的極大下降、瀕於癱瘓的嚴重局麵，確使一切關心我們的友好人士為之擔心。
必須迅速扭轉這個被動的、癱瘓了的局麵。這是非常困難的事。因為向上寫報告，打官司，扯皮，最快也得要一、兩個月才能解決。何況有關上頭已明確答複，照文件辦！更令人費解的是，上麵通知林寧暫不要來北京彙報，日期另行通知。這些都是使人擔心的跡象。
這個沉重艱難的擔子已經壓在張小戈的肩頭上了。他得想辦法把問題解決掉，最好的辦法是把事情局限在勞動服務公司的範圍裏麵。得想出一個絕招來？
杜一丘很生氣，沒想到張小戈這小子竟敢陽奉陰違。
杜一丘召集各個承包工程單位負責人開會，貫徹製止濫發獎金的文件。除部裏屬下的幾個公司之外，其他的工程公司和張小戈都沒有來。到會的人無精打采。取消了獎金還有啥積極性哩！而且非部屬的其他承包單位一樣發獎金，有的還發浮動工資。一個工地，兩種待遇，自是氣鼓鼓了。杜一丘看在眼裏，感到很不是味道。使他生氣的是會上竟有人問，不知道勞動服務公司是個什麼態度。話的意思很清楚，張小戈不把他放在眼裏。還說合資廠工人工資這樣高，為啥不去管呢？
這張小戈吃了豹子膽，通知他開會出不來。馬上到勞動服務公司找他去！
勞動服務公司在倉庫對麵的一間平房。鐵皮牆壁，隻有十平方米的一個辦公室，人來人往的，連找個安靜談話地方也沒有。
"找我有事嗎？"張小戈遞上一瓶可樂，若無其事地說，好象從沒有把這獎金的事放在心上。
杜一丘說：
"你準備怎個貫徹部裏的文件？"他指的當然是那個製止濫發獎金的指示。
"哦，凡是濫發的都不要發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具體做法怎樣？"
"你看呢？"小戈反問。
"獎金還是要發的，貫徹按勞取酬，提高勞動積極性嘛！"
"你看發浮動工資怎樣？"
他一下子愣住了，摸不透對方的意思，便說："這比發獎金高得多。"
他笑了笑說：
"杜叔叔，我說的是工資。"
"這是變相獎金！"
"是不是請經濟學宗來討論一下兩者的區別？"
他沒料到這小子竟然目中無人，可又不便在這裏發脾氣，隻好強忍住說："我看你不要這樣。"
"我們公司討論過了的。"小戈不冷不熱地管道。
他冷冷一笑：
"我可不能不管！"
"是嗎？我沒接到總指揮部的通知。"小戈滿有理由，因為部裏轉發下來的文件隻對部屬單位有效，其他工程公司可以完全不理會。不過，碼頭等重要工程是部屬工程局承包，困難很大。
杜一丘忍不住了，氣岔地問："這是孟副部長來的電話，你不知道？"
小戈平靜地望了望他，
"那個孟副部長，他該下個文件才好！"什麼部長也好，反正部以外的事你管不著。
這可把姓杜的給弄火了，紅起雙眼睛說：
"張小戈，你太過分了。這樣做引起的嚴重後果誰負責？"
"我負責。"小戈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
"我不允許這樣做！"
"杜叔叔，我可沒想到要你允許呀！"
"你太放肆了！"
小戈見他臉紅耳赤，聲音越來越大，便說，"該怎樣做，我會請示總指揮部的。"
杜一丘見壓他不住，便帶著威脅的口氣說："我看你不想當這個經理了。"
"呀，最好是明天讓我辭職，到貨櫃廠去才好呢！"小戈竟笑了起來。他忽地變得心平氣和，仿若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杜叔叔，過兩天工業區各級領導就職演說，民意選舉。對了，你說我該在會上講些什麼好？"工業特區各級領導是不記名投票選舉出來，報請上級任命的，當選領導得在大會上發表施政演說。
這……
杜一丘一時語塞了。
太陽才落山，碼頭上已空無一人。
暮色裏，塔式起重機呆呆地立著，垂下頭，就像一個餓壞了的病人。自卸汽車象一隻隻烏龜殼子，在晚霞裏躺著不動。探照燈早早就亮著了，強烈的光柱照射著空曠死寂的一片片紅色的泥海。眼下，所有一切能運轉的東西全都停住了，工地宛如一個臉色蒼白，沒有了一點力氣的貧血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