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洪鈞先來到事務所。他處理完這些天積壓的信件之後,宋佳也來到了,並帶來一套利方中文軟件。洪鈞接過那4張磁盤,坐到計算機前,開始將那套軟件拷貝到計算機的硬盤上。宋佳在旁邊看著,不知洪鈞要搞什麼名堂。不過,她知道洪鈞不願意在得出確切結論之前把自己的推斷講出來,所以她沒有問。她想到佟文閣的治療需要聽取洪鈞的意見,便有聲有色地講起了她給佟文閣做催眠治療的經過。她講到了佟文閣對計算機的反應,也講到了那張古畫。洪鈞一邊操作計算機一邊聽著,還不時地說些“很好”、“不錯”、“真有意思”之類的話。宋佳看得出來,洪鈞的心思已經完全集中到了他麵前的計算機上。她不禁有些沮喪。
電話鈴響了,宋佳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去接電話。打電話的是金亦英。聽到宋佳的聲音,她簡直就像找到了大救星,急切地說:“啊,宋佳,你可回來啦!我跟你說,不好了,又出事兒啦!我這兩天一直在找你,可就是找不到。”
“又出什麼事兒了?”宋佳心頭一震。
“琳琳走了!”
“琳琳?她去哪兒了?”宋佳聽說不是佟文閣出了事,心稍微放鬆了一點,但仍然很關切地問。
“不知道去哪兒了!”金亦英的話音裏又帶出了哭腔,“她留下了一封信。宋佳,你能到我這兒來一趟嗎?我在家裏,我不敢出去,因為我怕琳琳會突然打來電話。”
宋佳很同情金亦英,她知道這個不幸的女人所承受的心理打擊有多大。但是她不知道洪鈞是否需要她的幫助,所以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金亦英感覺到了,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麻煩你,宋小姐,真不好意思!對了,洪律師有消息了嗎?”
“他很好,已經回來了。你稍等一下,我問他有事兒沒有。”宋佳放下話筒,快步走到洪鈞那裏問了幾句,然後回來對金亦英說,“金老師,我馬上就到你家去。”
路上車很多,宋佳趕到金亦英家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金亦英說她是前天晚上從學校回家後發現了佟琳留下的信。她把信遞給了宋佳。這是一封很簡短的信——
媽媽:
我走了。我跟他一起走了。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您,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已經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在家裏生活,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在學校學習了。我必須開始一種新的生活。請您原諒女兒的選擇。雖然我也不知道何時會再回到您的身邊,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您和爸爸對我的養育之恩。
媽媽,請您多保重!
琳琳
1995年10月16日
宋佳看完信,抬起頭來看著麵色蒼白、神態茫然的金亦英。她忽然覺得世界上的母親都很可悲,也很可憐。她們無私地為子女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和心血,到頭來得到的卻是無盡的憂傷與孤獨。而且,又有許多豆蔻年華的女子不顧一切地踏上她們的母親所走過的道路!也許,這就是生命延續的規律。人類的生存必須建立在一代代母親們的無私奉獻之上。為了使母親們心甘情願地作出這種犧牲,大自然為她們設置了一種獎賞,也可以說是一種誘餌,那就是——愛情。想到此,宋佳的心裏既同情金亦英,又很理解佟琳。她想,假如有一天命運需要她在洪鈞與母親之間進行選擇的話,她也會義無反顧地走到洪鈞的身旁。此時此刻,她唯一的憂慮是佟琳太年輕了,不知道那個“他”是否值得佟琳為其作出這種犧牲。她隱隱約約地有一種預感——佟琳大概是白犧牲了。
宋佳問金亦英:“你知道琳琳是跟誰走了嗎?”
金亦英點了點頭,說:“他叫南國風,據說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琳琳和他是國慶節在天安門認識的,一直瞞著我。上個禮拜讓我在家裏撞上了。我不喜歡那個人的樣子。年輕人留著大胡子,讓人討厭!”
“南國風?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既然是有名有姓的,那就不難找了嘛。這個南國風,是個南方人吧?”
“是廣州人,我通過美術學院的一位朋友查到了他家的電話號碼。”
“你已經打過電話啦?”
“昨天晚上打的。他不在家,接電話的可能是他父親。那人脾氣很怪,我沒說兩句話,他就給掛了。後來我又撥了一次,他說南國風有家,要找就到山溝裏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