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茗芬看著麵色蒼白的佟琳，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她並不喜歡自己心中的這種感覺，因為她知道麵前的這個女孩子是個無辜的犧牲品。她竭力想喚起內心的同情感，但是她做不到。那種邪惡的想笑的感覺頑固地占據著她的心。她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然而，她的笑聲奇怪地停住了，因為這笑聲在她那遙遠的記憶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賀茗芬的童年是不幸的。她母親是個挺漂亮的女人，但是患有間歇性精神分裂症，因此她幼年的家庭生活中充滿了打罵與動蕩。在她8歲那年，父親棄家出走了，而且一直音訊杳然。於是，她學會了生爐子、燒水、做飯、洗衣服……因為在母親犯病的時候，她就不得不肩負起維持家庭生活的重擔。
有一次，母親又犯病了，她放學回家便立刻到狹小的廚房裏生火做飯。由於她個子小，夠不著小櫃子上的菜板，隻好站在小板凳上切菜。煤煙嗆得她兩眼流淚，結果她一不小心，菜刀切破了她的手指。她一聲驚叫，從小板凳上摔了下來，胳膊碰倒了櫃子邊上的醬油瓶。母親聞聲跑了進來，一眼看見地上打碎的瓶子，不分青紅皂白，上去就打了她兩巴掌。她的心裏覺得非常委屈，但是她沒有哭出來，而是緊咬嘴唇，收拾好東西，含淚繼續做飯。事後，母親發現了她手上的刀傷和紅腫的臉蛋，問她是怎麼回事，她講了。母親把她抱在懷裏，問她：“你恨媽麼？”她說：“不恨。媽有病，我得照顧媽。”母親哭了，她也哭了，哭得非常傷心。
母親經常帶一些男人到家裏來過夜。開始的時候，她隻是討厭那些男人。因為她們家隻有一間小屋一張床，所以每當有男人來過夜時，她就要睡到小廚房的地上去。後來，她開始恨那些男人。她覺得他們都很壞，都來欺負她的母親。有時候，她真想殺了那些壞男人！她對母親說過這種話，但是母親說不行，因為母親需要他們。她不理解母親，隻知道母親有病。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漸漸懂得了一些大人的事情。而且，那些男人也開始對她動手動腳了。14歲那年，她失去了童貞。當時她母親就在旁邊看著，而且在笑。那天晚上，她無聲地哭了很久，而她的耳邊則一直回響著母親那令她感到恐怖和厭惡的笑聲。從那一天起，她心中的最後一點點光明也終於消逝了。
她開始逃學，而且越來越頻繁。她也不按時回家做飯了。有時候，她甚至幾天幾夜都不回家。她結識了一些社會上的“朋友”。她跟他們一起去做生意。蔬菜、水果、香煙、服裝、電器，她都“倒”過。假貨、次貨、水貨，她都賣過。她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又能吃苦耐勞，所以很快就學會了做生意的“竅門”。或者說，她很快就掌握了在那種社會環境中生存的本領。她身上的錢多了。然而，她回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即使回家，她也隻是放下一些錢，幾乎不跟母親說一句話。後來，母親終於死了。她給母親辦理後事的時候，也曾想到哭，但是始終沒有流出眼淚。
賀茗芬也曾經有過“初戀”。盡管它既不純潔也不熱烈，盡管它帶有“婚”後戀的性質，但它畢竟是一種超過了性與錢之外的情感上的依戀和追求。她的那個男朋友就是創建達聖公司的三兄弟之一，人稱“良仔”的蘇誌良。他們是在做香煙生意中認識的，而且很快就在一起睡覺了。開始的時候，她對良仔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就像和她睡過覺的其他男人一樣。然而，良仔對她卻產生了熱烈的愛情。他以各種方式關心她、保護她，甚至粗暴地禁止她與其他男人之間的私下接觸。她最初對此還很有些反感，但是漸漸地，她的心被良仔那近乎狂熱的愛感化了。她接受了，甚至開始憧憬自己與良仔的未來生活。在那段時間裏，她覺得生活很美。然而，生活並沒有朝著那個方向發展。她沒想到這“初戀”的結果竟然是一場令她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感到毛骨悚然的血案！
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良仔押車到廣州送貨去了。賀茗芬一個人在公司的辦公室裏值班。那時的達聖公司還隻有一棟小樓，就在她覺得百無聊賴的時候，公司的二佬阿雄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進來。她以前也跟阿雄睡過覺，但是自從與良仔“相好”之後，她就謹慎地疏遠了與阿雄的關係。大概阿雄也深知良仔的火暴脾氣，所以一直沒有再來認真地糾纏她，隻是在沒有外人時跟她動手動腳。當然，她也並不想得罪阿雄，因為其畢竟是公司的副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