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打量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她和我在村裏見的婦女有著天壤之別,單就她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貴氣,卻不失婉約,叫人生出一絲親近之意。
唇紅猶如孟夏之櫻桃,飽滿圓潤;齒如瓠瓜之籽,潔白光鮮。鼻梁高挺,一瀑黑絲直垂到腰肢,婦人眉宇間還有淡淡哀怨神色,我想若是她再年輕幾歲,定是美人無疑。
二叔見我直視陸兆雪,覺得不雅,便掐了一下我的腰,我吃痛,收回了目光,瞥向別處,不再看她。
二叔抽出餐巾,疊在餐盤之下,淡淡地回了陸兆雪一句:“陸總,這不是外人,是我大哥的兒子,也是我的親侄兒,你叫他小一便是。”
我依樣畫瓢,照著二叔的演示,也把餐巾疊在餐盤之下,這或許就是城裏人用餐的規矩吧。鄉下可沒這麼多講究,以老為尊,吃飽就行。
“哦?”陸兆雪端起高腳酒杯,望了望杯中紅酒,又望了望我,玉指輕扣杯沿,偌大個包廂除去應侍,也就我們四人,所以這一記輕扣,發出了“叮”的一聲,我都聽得真真的。陸兆雪用一種慵懶的語氣調侃道:“即是你陳大師的侄子,想必也貪這杯中物,我今天先不敬你陳大師,我先敬這位小兄弟一杯,如何?”
我自從上次在村長和爺爺麵前逞強,知道了酒的厲害,就發誓再也不飲酒。所以我想推了這杯酒,我剛起身,就被二叔拉住,我立刻會意,二叔這是要替我擋了這杯酒。
雖然我不知道這個陸兆雪是何人,但是從二叔對她的態度和她雍容的氣質,我料定這個婦人不簡單。我不想因為一杯酒壞了氣氛,讓我二叔難堪,畢竟我二叔是場麵上的人。
二叔站起身來,端起酒杯,敬向陸兆雪,故意壓低了聲調,歉意道:“陸總,我這侄子甚是淳樸,山裏來的娃,沒見過世麵,我今兒就是帶他來開開眼。不過說到喝酒,這娃娃是真不會,這樣,我先敬您三杯,這一來嘛,我們遲到當罰;二來,也是向您道謝。”
二叔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再倒了兩杯,全部喝完,這份幹脆利落叫我好生羨慕,不由得在心裏為二叔叫個好:二叔真是海量呐。我要是這般喝法,非得醉得滾到桌子底下不可。
陸兆雪見二叔這樣,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追究的意思,也是遙遙敬了二叔一杯,不過,她隻是抿了抿杯沿,嘬了那麼一小口,就放下酒杯了,再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我見她如此,有些不悅,我二叔是紮紮實實地喝了三杯酒,你陸兆雪別說一杯酒了,就是喝了那麼一小口,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太不給我二叔麵子了吧。
我麵有慍怒看了二叔一眼,二叔不以為忤,還是麵帶微笑,拿起餐巾,擦了擦殘留在嘴角的酒漬。二叔這份涵養,我服了。換做爺爺,早就拍桌子,掀台子了,哪裏會像二叔這麼好的脾氣呢,也難怪二叔能發財,端的就是八麵玲瓏。
陸兆雪見氣氛有些尷尬,想著出來打圓場,自己請陳奇正來,可不是陪他打哈哈的,不要忘了正事兒。陸兆雪朝著侍應使了個眼色,侍應立馬知道了陸兆雪的意思,躬身退下。
同時讓助手把菜單捧到二叔麵前,和顏悅色道:“我隻是跟您侄子開個玩笑,陳大師可不能當真,以後您侄子來我酒店,消費用度全免,回頭我通知前台把VVIP卡送來,算是我給您侄子的一點見麵禮。還有,今兒您是客人,想吃什麼隨便點,甭跟我客氣。”
陸兆雪講完這些,我有兩驚,第一驚是陸兆雪變臉真的是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還似乎在生我和二叔的氣,這後一秒,已經開始大手筆送禮了。
這第二驚嘛,這麼一個奢華到了極致的大酒店居然是這個女人的產業,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見慣了山野村婦,甫一結識這麼大的女老板,確實不適應。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凱納皇冠大酒店的VVIP卡入門級會員年費就需要十萬元,我當時還不知道這麼一張小小的卡片,到底有啥用處,事後,我自己都樂了好幾天。
一言以蔽之,這女人心呐,就像海底針,你怎麼也猜不透。
二叔接過菜單,瞅了一眼,又把菜單還給了陸的助手,隨便說了一句“照舊”,看來,二叔確實是這裏的常客啦。
助手正要躬身退下,去喊上菜的時候,被陸兆雪叫住了,助手停下來,等候陸兆雪的吩咐。
“嗯,酒店不是來了幾隻神戶龍蝦嘛,撿兩隻最新鮮的,給陳大師和小一嚐嚐鮮。”
神戶龍蝦?我以前聽都沒聽過,我知道我們田裏的小龍蝦,現在正是時節,我一個下午能釣半籮筐龍蝦哩。回家洗幹淨,端上灶頭,放入料酒和香料,不一夥兒功夫,一盤香噴噴的十三香小龍蝦就上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