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與小花如真似幻地見了一麵,我這幾天就魂不守舍的,總是掂量著手中的伏魔八卦鏡。每當入夜,我都把伏魔八卦鏡放在枕邊,我希望小花能再次破鏡而出,與我再續前緣。但這幾日,伏魔八卦鏡愣是沒動靜,每當清晨醒來,我總是悵惘失落,幻想總是落空。
我心事重重的樣子二叔自然也看在眼裏,二叔不好明說,幾次旁敲側擊,都被我借故躲閃繞過。二叔見我不願意言明,也不好追問,總是嚷嚷:小孩子長大了,我是真的老咯。
我知道那是二叔故意說給我聽呢,我幾次忍不住想將小花一事脫口相告,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想起了爺爺的囑托,此事,怕是二叔也不能說。
二叔倒是有趣得緊,幾次被我吊起胃口,那滿臉期待的樣子,十足一個老頑童嘛。但是見我始終不肯鬆嘴,每次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雖不表現在臉上,心裏怕是已經罵了娘了。我瞧見了,偷偷地笑了,平時都是二叔吊人家胃口,今天我也吊吊二叔的胃口。
我想啊,這吊胃口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吧。
這一日是這月的十五,掐指算來,我來二叔家也足足半個月了,也意味著我離開爺爺也是十五天了。我打小在爺爺手裏長大,冷不丁離開那麼久的時間,我還真想他,特別是他現在眼睛全盲了,我擔心他多有不便。
二叔也覺得自己好久沒見老爺子了,是時候回去看看了,這天午飯當口,二叔還是在那小酌,我望著二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精心烹調”的幾碟小菜,毫無食欲。
你別說,甭看妹妹和二叔是父女倆,這燒菜的本事卻是天上地下,妹妹繼承了嬸嬸的一手棒廚藝,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而且正值夏令,尤其擅長清淡爽口的菜肴,叫人食欲大振。
清炒芥藍蓮藕絲、扁豆熗肉-絲、酸辣苦瓜,雖然都是家常小炒,但是勝在精工細作,手法獨特。尤其是酸辣苦瓜,酸辣調味,把苦瓜的苦味壓了下去,最是下飯。
而二叔做的菜,我說是菜,其實是給二叔麵子了,畢竟二叔也大把年紀了。白菜放水裏煮了煮,擱點鹽,一點油腥都不見,還真是清湯寡水。
還是就是妹妹平時醃製的鹹肉,本來你放點百葉一燉,就是一道開胃湯菜。可二叔偏偏幹蒸,我嚐了一口,那真能把人齁死,我不得不趕緊喝一杯白開水壓一壓。
我看著這兩樣菜,哪裏會有食欲喲。二叔倒是不以為然,小酒喝著,小菜吃著,半口酒,一口白菜;半口酒,一口鹹肉。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眼看著,半盤菜都快被他一掃而光了,還一個勁地喊我:“多吃點,多吃點。”
我就納了悶了,我這二叔平時吃的挺精細的,怎麼,這些吃食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二叔喝完最後一口酒,見我還是不太願意吃他燒的菜,他索性把剩下的鹹肉放進白菜湯裏,嘴上還念叨:“鹹肉燉白菜,晚飯有著落咯。”
我聽完,一臉鬱悶,我這晚飯,怕是也吃不了。二叔見我一臉不情願,搖頭歎道:“現在的年輕人咯,有肉有蔬菜都還挑剔,我們那時候,能吃上一回鹹肉,能樂上好幾天呢。初一十五才能聞見肉香,還得碰上集市,不然買不到,這失望的勁兒,就甭提了。”
我聽二叔在那裏“憶苦思甜”,這調調跟爺爺如出一轍,到底是親爺倆兒,教訓人的口吻都一個味兒。我也不好攪了二叔的好興致,就接他的話茬說了下去:“對對對,二叔說的哪裏會有錯,爺爺也經常這麼說的,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二叔沒說話,隻顧自己收拾餐桌,我也幫忙,把那些剩碗剩筷拿去廚房,洗了。在我洗碗筷的時候,二叔端著那盆剩下的“鹹肉燉白菜”,擱冰箱裏去了,然後順手和我一起洗碗筷,邊洗還邊問我:“小一,我這幾天看你愁眉不展的,怕是想你爺爺了吧。”
我點點頭,二叔說的沒錯,我是有些想爺爺了,當然,我愁眉不展的,自然不是這件事情,而是事關小花。我沒想到,我這幾天沒開口,二叔是猜我想爺爺了。我暗自慶幸,這檔子事總算是瞞過去了,好險好險。
二叔見我點頭回應,自然心領神會,繼續說到:“想爺爺就想爺爺唄,有啥難以啟齒的,我還能跟自己老子吃醋啊?小一啊,不是叔說你,開始給我裝深沉啦?”
我這二叔還真是能聯想,都想到這一層啦,我對二叔的佩服又上一個“台階”。果然,年紀大的人,越是容易瞎想,明明是半分的事情,他能給你整成一分,還能給你說出一套自己的道道來,這就是上了歲數人的邏輯。
對於這,早就了解爺爺各種招數的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更何況,這是我二叔呢,凡事,莫不是為了我好。老人家瞎扯得再離奇,始終繞不開的是對你深深的愛,這點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