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趙公子是宰相趙挺之的第三子趙明誠,身邊正停下一座小轎。當年趙挺之與蔡京走得近,趙明誠兄弟經常去蔡家玩耍,孫二娘和張青都見過。誰能想到後來兩人交惡,趙挺之取蔡京而代之,大觀元年,蔡京再相,趙挺之罷相,授佑神觀使;未過多久,趙挺之就死了。燕青腦筋一轉,興奮道:“轎子裏應該就是李清照了。”
李清照,一代才女,少年便有詩名,才力華贍,美貌與智慧並存。與趙明誠新婚不久後,李清照一首《醉花陰》震動文壇:“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據說趙明誠曾為此閉門謝客,廢寢忘食,三日三夜,寫出五十闕詞。他把李清照的這首詞也雜入其間,請友人陸德夫品評。陸德夫把玩再三,說:“隻三句絕佳。”趙明誠問是哪三句,陸德夫答:“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一眾人等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全部停住腳步觀瞧。果然是個美人,皮膚白皙,柔軟俏美,身著綠衫,從轎子裏慢慢走出,雙眉彎彎,鼻子微微上翹,一雙眼睛與一般美女不同,仿佛在傾訴著什麼。浪子燕青嘖嘖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一人拄拐叫道:“浪子也會作詞?”
燕青一看,笑道:“原來是跛子劉。”劉跛子,青州人,拄一拐,為人談噱有味,春去洛陽,秋返汴京,到洛陽就住在範家花園,回開封,就在大相國寺算卦為生,二十年從未變過。
跛子劉看見楊誌、燕青說:“二位總算回到開封了,以後我跛子劉就不愁吃喝了。”
楊誌問道:“還給人算卦?”
“算。”跛子劉敞亮地說:“這是老天爺賞的一口飯吃,不容放棄。不過,我不給你算,你的命太古怪,和十年前一樣,不存在轉運的說法。”
楊誌一點都沒生氣,說道:“給趙明誠算算。”
跛子劉不屑地說:“他不配算。到大相國寺買塊碑文,還要用衣服抵價半千錢入相國寺,半貫錢而已,太做作了。過年前剛給放出來,官是做不了了,估計過了十五就要回青州,李清照命苦啊,這就是命。”
跛子劉嘴裏說不算,但是卻把一切說得清清楚楚,眾人沉默,連孫二娘都沒了脾氣。跛子劉神秘地一笑說:“楊兄弟,透露個消息給你。”
楊誌隨意地問:“要多少錢?”
跛子劉賤笑道:“十兩銀子,大過年的,少了不好意思拿。”
眾人莞爾,楊誌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遞過去,跛子劉得意地說道:“昨夜城門關閉前,我看見一個人匆匆地走入京城,你猜是誰,是原來禁軍教頭王進。幾個月前帶著老娘逃出開封,通緝文書還在各地官衙貼著,你說,他是不是太大膽了?”
燕青認識王進,同是蹴鞠場上的高手,插話問道:“官府沒有抓他?”
跛子劉搖頭說:“王進穿著常勝軍的服裝,根本沒有人上去問,我跟了一程,王進去了童貫府上。”
楊誌一拱手道:“多謝劉兄相告。”
跛子劉依舊搖頭道:“我不是相告。我隻是想說,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我還指望你楊大爺生意做大了,每日好吃好喝地供著我;昨夜我去蔡相府上,還和蔡相女婿梁尋說起你,他剛剛調回京城。”
楊誌一愣,伸手到懷中,突然縮回手,施禮道:“多謝劉兄點撥,大恩不言謝。”
跛子劉嘿嘿一笑道:“原以為今天能多掙個三五兩銀子,沒想到你青麵獸做了牙人,變得這麼吝嗇,以後你記得我老劉就行。”說完,跛子劉晃著身子走了。
張青問楊誌:“梁尋這個人很低調,蔡府的人都不大熟悉他,你怎麼認識的?”
楊誌答道:“是在讀書的時候認識的,我們武學和太學不遠,梁尋是個寒門子弟,我們經常在同一家小酒館喝酒,一來二去,就變成了熟人。隻是沒想到他做了蔡相的女婿,想必以後高官得坐駿馬得騎。”
“切。”孫二娘爆粗道:“府上的小姐都是訂過親的,沒聽說過有這個女婿,要不然就是蔡家庶生女。”
庶生女,就是媵、妾、侍女、婢女、家妓、情婦所生的女兒,在家裏地位低下。過去庶子一般不能承奉祖廟的祭祀和承襲父祖的地位,宋朝雖不講究這些,但是歧視依舊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想想也是,依蔡家的地位,要是嫡女,恐怕早就被其他權貴定下了,哪輪到梁尋這個寒門子弟。
朱武攔道:“不能這麼說,梁尋能和跛子劉談論楊誌,說明是個念舊的人,他要是在京城做了官,也許對我們有大用。”
吳用心中充滿鄙視,我不認識這幾個市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