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樓門街的自殺旅館(1 / 3)

阿姆斯特丹旅館的女主人塞莉斯汀從側麵玄關的賬台走了出來,訓斥著從三樓慌慌張張跑下來的男招待。

隻見她用巴黎人特有的心直口快喊道:“保羅,你慌什麼慌!”

男招待保羅是典型的巴黎人,瞪圓了眼睛說:“我給三樓十四號房送早餐過去,但是門緊鎖著,怎麼敲都沒有人答應。”

“三樓十四號房間?……嗯,哦,哦!住的是英國紳士迪拉先生,應該還在睡吧。保羅,走,一起去看看。”

“這討厭的英國人是怎麼了?”女主人塞莉斯汀邊咋舌邊撩起裙擺走在前麵。說起來也挺奇怪的,每天都早起的認真的迪拉先生,今天早上這是怎麼了?希望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她的心頭,終於來到了三樓十四號房的門前。

果然,他們幾乎快把門敲破了,屋裏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房間從裏麵鎖上了,女士取下自己的發卡插入鑰匙孔中挑開門閂,再用自己的備用鑰匙將門打開。

與此同時,女主人發出了恐怖的尖叫聲,倒在了身後保羅的懷裏。屋內呈現一片恐怖的景象。兩位發現者根本沒來得及進屋就被眼前的光景嚇得逃著滾下樓了,並且立即通知了附近的警察。樓門街警署莫巴警官直接帶著他的部下趕到了現場。在全身抖得像果凍蛋糕一樣的塞莉斯汀夫人的帶領下,一行人踏著“噔噔”響亮的足音飛快地來到了三樓。

“他死了!他死了!”

一九〇六年十月八日上午十點左右。

在巴黎的樓門街上有一家阿姆斯特丹旅館。旅館雖更換了主人,但是保留的原有的名稱沿用至今。英國珠寶商布魯斯·迪拉先生從南非來到巴黎,入住了這家旅館,這是三天前的十月五日的事情了。迪拉先生是來巴黎銷售南非產的鑽石的,那些已經切割好的鑽石還有未加工的原礦石都簡單地用紙包著放在身上的口袋裏。隨意安放也是最安全的攜帶法。他就算是在睡覺的時候也不會脫掉外套,也就是說鑽石日夜都不離身的。

房間是在三樓麵向街道的十四號房,房間有兩扇窗戶對著樓門街,可以看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景象,房間很寬敞、漂亮。布魯斯·迪拉先生不會法語,所以幾乎不太出門。巴黎的秋天雲層很厚,而且經常會下那種帶著泥的黑雨。迪拉先生經常會坐在吸煙室的一角,和旅館的男主人荷蘭人米尼魯·邦·德魯·維魯德用荷蘭語混合著英語談論著關於南非的荷蘭岬的話題。邦·德魯·維魯德平時的話比較少,但是和這位布魯斯·迪拉先生似乎很投緣,兩個人經常在一起閑聊。布魯斯·迪拉還會把隨身攜帶的寶石收藏品拿出來展示給邦·德魯·維魯德看。這位阿姆斯特丹旅館的男主人原來也是位寶石商人,對鑽石特別有興趣和經驗。

前一晚迪拉很早就睡了。正好那天三樓除了十四號房的迪拉外就沒有其他的客人了。一夜無話,卻說八日早上,早餐還是固定的“大陸套餐”,就是咖啡加麵包卷。男招待保羅和往常一樣的時間把早餐送到迪拉的房間門口,但是怎麼喊、怎麼敲都沒人答應。後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前麵所講的,從側麵賬台裏走出來的女主人塞莉斯汀扯著嗓子訓斥著保羅,到兩人上樓發現了現場。

阿姆斯特丹旅館是一棟老式的建築物,無處不體現了懷舊式的風情,窗戶護欄都是一根根的鐵棒。布魯斯·迪拉是被用來捆紮窗簾的粗繩套住脖子掛在護欄的鉤子上吊死的。麵部發青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雙眼無神,瞪得圓圓的麵向床鋪對麵的牆壁,瞪大的雙眼仿佛在凝視著什麼,呈現出一副非常恐怖的樣子,仿佛在暗示是因受到某種無法表達的恐怖和驚嚇而自殺的,連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麵的莫巴警官都不由自主地將臉轉向了一邊。不用懷疑這就是一起自殺事件。但是到底是什麼自殺動機或者說非自殺不可的理由讓他死的決心如此強烈,為了讓自己上吊時腿部不著地,他先彎曲膝蓋然後用繩子將腳踝和大腿綁在了一起。因為掛鉤的位置比較矮,網很長,一般如果身體太長就會碰到地麵而不能達到自殺的目的。

“真讓人驚訝,”跟隨莫巴警官一起來的另外一位警察發自內心地感歎道,“自殺的決心很強,最痛苦的是用撕成條的布綁住雙腿後還站了起來。”

警察在自殺者的口袋和行李中都沒有發現那些鑽石。屍檢的醫師也得出了和莫巴警官相同的結論,除了自殺沒有其他的解釋方法了。這樣,不可思議的英國人自殺事件就暫告一段落了。

又過了兩周。正當人們慢慢忘記迪拉事件時,又出事了,這次的主角是女主人塞莉斯汀的男性法國朋友卡魯娃路,同樣是三樓十四號房,以同樣的方式自殺了。就在兩天之前來自布魯塞爾的珠寶商瓦爾漢氏來旅館投宿。雖然說旅館的主人都吩咐過不能讓瓦爾漢知道關於迪拉自殺的事,但是他還是從和迪拉同一時間投宿的比利時人口中得知了此事,此男是瓦爾漢的本國同胞。這事誰知道了都會覺得不舒服。瓦爾漢吵著要求立即換房,還威脅說本地又不是隻有這一家旅館,瓦爾漢的態度非常強硬,這讓女主人塞莉斯汀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湊巧的是當時旅館客滿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塞莉斯汀隻好硬著頭皮向住在二樓一個房間裏的自己的朋友卡魯娃路解釋並拜托他能看在朋友的麵子上和瓦爾漢掉換房間。卡魯娃路對發生在十四號房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多少都會感覺心裏不舒服。雖談不上討厭,但還是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最後礙於與女主人的交情答應了下來。就這樣,瓦爾漢搬到了二樓而卡魯娃路搬到了三樓十四號房,這是星期五的事情了。第二天,星期六的早上,卡魯娃路就被發現吊死在和迪拉事件中相同的窗戶鐵欄杆的鉤子上。更巧的是和迪拉自殺事件一樣也是發生在從周五晚上到周六早上的時間段裏。

仍然是雙腿彎曲折疊的姿勢,為了防止掙紮的時候腿會伸開,腳踝和大腿用繩子綁在了一起,因為死者個子很高,所以膝蓋處幾乎都擦到了地板。麵部發青、表情恐怖等其他的特征幾乎都和布魯斯·迪拉死時一樣。

“好像有一種力量在暗示著什麼。”屍檢的醫師這樣說道,“就好像站在高樓上向下望時就有想從上麵跳下的衝動,站在鐵路邊看著飛馳而來的火車時就有想躺在鐵軌上的衝動一樣。前麵發生的事情對人的心理影響,無論如何都有想模仿的衝動。”

不用說,又是自殺,一定是自殺。現場的警察也就形式般地問了問前後的情況,然後就下了結論。隻有莫巴警官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的樣子,仔細地查看了家具、床鋪、地板,還在牆壁上敲了敲,不用問這些地方都沒有什麼疑點,調查也就到此為止了。這一天,來這裏投宿的客人大部分都更換了旅館。

女主人塞莉斯汀的心情一下沉到了悲觀的穀底。

“這家旅館算是完蛋了。”說著就抱頭哭了起來,“全完了,這樣不吉利的事情一直發生,一定會被認為是不祥的,再也不會有人願意來這裏投宿了。嗚,嗚!如果有人能在三樓十四號房住一晚,我將付給他一百法郎!這個人一定要是絕對不會自殺的人……”

這是塞莉斯汀根據眼前的情況想出來的對策。實際上,阿姆斯特丹旅館的三樓十四號房因此非常不幸地被人稱為了“自殺室”,並且很快被那些喋喋不休的巴黎孩子們傳開了。現在需要找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來住進這間“自殺室”裏,用事實來證明這間房間實際和人命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想留住客人的腳步這就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了。雖說事情緊急,但是現在已經發出了每天一百法郎的懸賞,唯有等待英雄的出現了。附近的男士們都在猶豫著,誰都不願意做這個英雄。

又過了兩三天,卡米盧巡警聽說了這件事後來到了阿姆斯特丹旅館,他是莫巴警官的部下,曾因為調查自殺事件跟隨莫巴警官來過兩次。

他站到了女主人的麵前,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道:“尊敬的塞莉斯汀夫人,說實話巡警的工資非常低。所以可以說我很窮,非常窮。我相當勇敢,曾在非洲的斯物布阿兵營生活了七年。對於什麼幽靈、惡魔我一點都不害怕。我可以住進十四號房間,但是每天一百法郎的報酬是真的吧?”

女士吻了下巡警兩邊的臉頰,叫道:“哦,我的勇士!我的救世主!”雙方一拍即合,卡米盧巡警從當晚開始就成為了阿姆斯特丹旅館的住客。男主人邦·德魯·維魯德佯裝不知情、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傾斜了下酒杯。自殺事件的接連發生導致客源不斷減少,男主人也就隻有成天無所事事地喝酒了。

可憐的女主人塞莉斯汀這一夜都沒有合眼。一晚上不知道跑到三樓多少次,每次都在十四號房門口豎起耳朵聽,直到聽見健康而響亮的鼾聲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臥室裏。開始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天亮了。

卡米盧巡警大口地喝著咖啡,非常精神,咚咚地敲著桌子。

“太棒了!”他叫道,“這比巡警的工作好多了,一晚上能賺一百法郎,就像做夢一樣。柔軟的床鋪,好吃的早餐,還能賺錢,說是在工作也隻是需要伸直了手腳躺著睡覺。這樣的生活如果能一直繼續下去就好了。”

阿姆斯特丹旅館的十四號房昨晚有人住了,而且這個傳奇人物直到今天早上還是活著的,這樣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瞬間就在附近傳開了,也讓人們都睜大了雙眼。迷信家們一邊悲傷地用手在胸前畫著十字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哦!

但是今天還隻是星期四。星期五的晚上也住在裏麵,而且星期六的早上還能活著從十四號房裏走出來,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星期五是惡魔日。我們就靜靜地看著這個住在十四號房的傻瓜,一定會在半夜時突然發狂,忍受不了死亡的誘惑而自殺的。這個房間裏住著的惡靈會給這個家夥的腦袋裏注入死亡的念頭。”

女主人塞莉斯汀開始急躁起來:“這個房間完全封閉,門和窗戶都用釘子釘死了。如果隻有那裏麵住著惡魔的話就好了。我在這個建築物裏麵住了二十年,其他的房間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一切都引起了大家的紛紛議論。

“那個英國人突然發了瘋自殺了,變成了幽靈就如同空氣般留在了十四號房。雖然房間是封閉的,幽靈還是能自由地進出其他的房間。女主人就是為了能賣掉旅館後離開。”也有這樣的社會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