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需,隻是不要讓旁人誤會,老衲虛言而已。當年在韓施主身邊帶走冬哥兒時,老衲確實說過:今日帶走這繈褓中一嬰兒,二數十年之後,還你一尊金身羅漢。
到如今應是二十七年零十個月,老衲平生百年也從未妄言!冬哥兒……”
韓冬雖不明所以,但心中卻有如雷震,不等普濟大師說完,已翻身在側,向老者深深伏地而拜,三跪九叩之下,全場一片嘩然。
要知當下,最重理法。非是至親長輩,就是見到一國之主,也隻需三拜即可。
韓冬氣勢之盛,仿若鋪天蓋地。在百歲大德高僧普濟大師身旁,也不須多讓。這樣之人卻對一位普通老者行如此大禮,實在讓人費解。
見韓福神情依然疑惑不解,普濟大師開口言道:
“二十七年前,韓施主在尹水之上,救下一個還未足月的嬰兒。讓無兒無女的韓施主喜出望外,專程到我金山寺為嬰兒祈福。
老衲見之心喜,與韓施主商議,將嬰兒留在了寺中……”
說到此處,就是普濟大師也是一歎,也覺歲月滄桑。仿佛就在昨日,一嗷嗷待哺的嬰兒,轉眼已長成頂天立地的昂藏大漢。
“冬哥兒隻在我寺內待了六年,就隨一位高人而去,隻在十五年前回來過一次。這次再回寺中,他卻是連老衲也不記得了……”
韓福到了此時也仿佛明白過來,伸手撫了撫韓冬的臉龐。好似在尋找麵相之中,與當年還是繈褓嬰兒的相似之處。
隻是轉眼之間已經二十七年,嬰兒相貌變化極大,卻是怎麼也認不出來。心中還在猶豫,不敢相認。
普濟大師知道韓福心中所想,輕聲說道:“冬哥兒,何不讓韓施主看看你的左腳。”
韓冬這時才知,自己足月之時,就已在江水之上被這老者所救過,就連自己的“韓”姓也應是來自眼前老者。救命之恩,撫養之德,卻不是自己三跪九叩就能報答。
恍然之中明白,難怪對金山寺的景物有熟悉之感,原來自己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六年,而且在十五年前還回來過一次。
韓冬心神顫動,聽到普濟大師的話語,也不知自己腳上有何印記,依言將左腳布履除去。
劉震東與全凝霜就在韓冬身旁,已將他左腳看得清清楚楚。
韓冬腳掌寬大厚實,給人極強的力量之感,皮膚卻緊致細膩,好似玉石雕刻而成,隱約有光澤在其間流轉,正如金色琉璃一般。仿佛印證了普濟大師所言金身羅漢之語。
在他腳心之中,七點紅痣正如點睛之筆所繪,極為醒目,排列組合竟與北鬥七星一般無二。
劉震東見到這極其罕見的情形,隻是感歎造物之神奇,卻無其他想法。全凝霜一見,臉色卻是巨變,好久才平複下來。
人群之中,眼利的信徒看見,不住嘖嘖稱奇。一時間,場中眾人議論紛紛。要知每有天命之人出世,總會宣揚自己的特異之處。
出生之時,腳踏七星,手掌日月之人,都是天命所歸,貴不可言。這種言論在民間傳播極廣,在場之人也不例外。
韓福一見韓冬腳下七星,這才相信,久久注視韓冬,眼內濕潤隱現。
好久,才長歎一聲,就待起身。神情之間,滿是不舍,隻是先前已說得明白,心中疑惑已解。這二十七年前,自己江上所救的嬰兒,此生與自己再無瓜葛。
韓冬在記憶之中,從沒有過與親情相關的經曆,加之言語不便。見韓福要走,心中極為不舍,卻不知如何挽留。
正在為難之時,普濟大師笑道:“韓施主慢走,暫且安坐,稍等片刻,還有一尊金身羅漢需施主驗證一番!”
眾人更是不解,隻覺今日講法,卻是自己前所未聞。所見之事,讓人有紛遝而至之感。
韓福聽到大師之語,雖不知其意,但心中本就不舍就此離去,在韓冬雙手攙扶中,也自坐下。
就聽此時,金山寺外,人聲鼎沸,一陣金鼓齊鳴,其間夾雜著雄渾的長號之聲傳來。
所奏之音與夏州各國禮儀之樂大相徑庭,卻自有一股天高地闊,氣勢蒼勁的韻味。
韓冬感覺這種奏樂自己好似聽過,隻是一時想之不起。目光之中卻見劉震東霍然站起,應是非常熟悉這種聲音。
普濟大師笑著掃了場中一眼,對著緣空微一點頭。緣空合什一拜,匆匆向山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