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由心(1 / 2)

寬闊的廣場上,漫天飛雪在山巔的狂風之中,飄然落下。好似上天也為發生在離自己最近之處的人世紛爭,而感歎無語!

既然次仁阿登的轉世儀程已不需再做準備,那麼獻祭就將要繼續進行。事情重新回到原點,隻不過當事之人,反而最不擔心。

韓冬回頭看了看金萱兒,卻見少女挽著她那隻小小的包袱,隻顧專注的看著自己身影。神態酷似剛剛回門而歸的小媳婦。

仿佛在她心中,除了這方天地之外,隻有麵前這道能扛起山嶽的背影。可能就連紮西格昂所說獻祭之事,她也沒有完全聽進耳內。

寒風夾雜冷雪在身邊呼嘯而過,韓冬卻覺得心中有一絲絲暖意。或許在這世間,有人能不問任何理由,麵對任何事物,都能完全站在自己身後,才是最大的幸福!

韓冬目光掃過全場。隻見廣場上所有人注意力,全落在自己身上。

次仁阿登麵帶笑容,好似並不在意紮西格昂方才所說,已將自己傳法上師之位剝奪之語。隻是看向韓冬的眼神,流露出一股希冀的神情,枯槁的臉色更顯蕭瑟。

紮西格昂一臉肅/穆,眼神緊緊盯著韓冬。無論如何,既然這兩件事情都與韓冬有關,那麼天下間,誰也不能忽視韓冬的存在。

天色漸漸暗淡,廣場上更是一片沉寂。

一陣風雪飄來,隻有韓冬身上的衣衫隨之而動。就如當下場中的情景一般,所有的風霜雪雨,都需要他來承擔。

身為天下武宗,就是再大的風雪,韓冬自然也能經受。隻是韓冬有一種明悟,或許這就是嘉措想要看到的局麵。

“輪回轉世之事雖然縹緲,但既然早有成定,且當年師尊又曾答應過你。你自去吧!”

韓冬發聲之時,手中長長的布袋已隨風而逝。黑色的長刀隨手拋出,“奪”的一聲,插在雪地之中。長刀氣勢凜然,頓時將廣場上的雙方,分隔開來。

刀既然已經插下,話也已經落下,若是有誰想要跨越。卻要看看這名震天下的黑刀,其主人之意了。

韓冬目光掃過的紮西格昂一方,黑刀隨之發出一聲尖厲的清鳴。就連山巔之上,仿佛永不停歇的落雪,也暫停了一瞬。好似在為他所發之音作為注腳。

紮西格昂身後躍躍欲試的喇嘛們,也好似聽說過黑刀之名。雖然群情激奮,躁動不已,但實在顧忌黑刀傳說之中的殺伐之力。

立時在長刀一聲清鳴之中,安靜下來,再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次仁阿登聞聽此言,枯敗的臉上閃過一道紅潤,望定韓冬伏首一拜,仿佛心中已是極安。這才麵朝西方,緩緩在雪地之中盤膝坐下。

就此一坐,卻不知從何處,隱隱傳來一道好似召喚遊子的聲音。風雪之中,聲音細不可聞,轉瞬間便渺無音訊。再看次仁阿登,此人聲息全無,已是離世而去。

站於其身後的喇嘛,頓時麵露悲意,伏身在地,佛唱聲起。一股空靈而又濃濃的禪韻,夾雜作為人最本能的悲憫,在廣場上緩緩流淌。

眾生皆苦,就是活佛上師能轉世輪回,其實也隻為,有能永遠超脫這凡塵俗世的一日。

佛唱之中,卻見群佩江央排眾而出,雙手捧著一封信函,緩緩走到韓冬麵前。這封信函應是早已備下,看來定然是次仁阿登所交代的後事安排。

韓冬隨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又信手一揮,白色金邊的信紙頓時化為碎屑。如漫天飛舞的雪花一般,隨風飄遠,不見絲毫蹤跡。韓冬這才又望定紮西格昂。

“我們總歸是會下山,獻祭之事,不如還是待我們下山之時,再來辦理,卻也不遲!”

韓冬所發之聲,並不如方才紮西格昂聲勢浩大。但語氣之中,自帶有一股斬金截鐵,不容置疑的強大氣象。

一聽此言,紮西格昂紅色的身形一凝,在飛雪之中,仿佛突然升起了一輪耀眼的紅日,已是厲聲喝道:

“本座敬你乃是天下武宗,這才網開一麵,並未留難。已放任次仁阿登涅槃而去。”

紮西格昂一字一頓,語氣極為沉重,顯然已有些按捺不住。

“但我大曲禮格列寺乃西原佛宗祖庭。而轉世與獻祭是本寺千年傳承以來,最為重要的儀式!若是隻憑閣下一言而決,聖地之名何以流傳直今!”

韓冬聞言隻是一笑,直視紮西格昂,一道聲音如驚濤巨浪一般,滾滾而出。竟將次仁阿登座下的喇嘛們,正齊聲悲切的佛唱也淹沒其中。

“你待如何?”

……

風雪頓時一滯,全場一片沉寂,就連同聲唱念佛號的喇嘛們也停住了聲息。

韓冬所發出的聲音,在這千年聖寺上空回蕩不休,仿佛是韓冬正在無數次的質問紮西格昂:我就要如此,你待如何!

天下武宗,平生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長刀所向群雄無不懾伏。就算在這千年傳承之地,依然語出崢嶸,霸氣無雙。

韓冬質問之語沒有人能懷疑其中的份量。也沒人敢懷疑他不惜放手一搏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