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沉剛看著那灰白相間的骨灰,心中不勝感慨的時候,那小夥子拿起了邊上的一把掃帚,開始把散落在鋼槽的骨灰,仔細地掃著,堆到了一起,在清掃的過程中,間或有一兩塊灰白的骨頭,還冒著淡淡的霧氣,但一觸到掃帚後接著就散成了骨灰,真是燒得透透的。
同時,那個年老的員工,從旁邊的桌子上,一邊抱起了一個精致的骨灰盒,還一邊說:“這骨灰盒可是我們這最好的,剛才領導吩咐了,要給你們用最好的,看來你們還找了關係哦,哎,不過到這時候了,用什麼都一樣的。”
骨灰盒不大,長約四十公分,寬有二十公分,高也就在二十公分左右,三合板製成,上著黑漆,各個麵上還刻著一些比較華麗的裝飾紋路。
他打開骨灰盒,裏邊有一塊白布,抖開以後就鋪在了盒裏,這時候,年輕人又拿起了一把小鏟子,明晃晃的,好像也是鋼製,不過裏邊沾有汙物,木柄,就往堆起的那一堆骨灰上鏟去。
一鏟一鏟的把骨灰裝到了盒裏,所有的骨灰還占不到盒子的三分之一,裝完以後,年長的員工又把白布係了起來,抱到一邊的桌子上放下,還說:“還很熱,先不要蓋上,一會就行了。”
沉剛與道長走到桌子前,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什麼味?”沉剛問到,“骨灰還熱,烤著盒子裏的油漆,發出來的。”道長在他後邊回答著,接著又說,“走吧,到外邊去涼得快。”
沉剛蓋上了骨灰盒的蓋子,就抱著它跟著道長走出了火化間,徑直走到了停屍間外,等候在門外的兩個女人,一看就明白了。
劉小蒙的前情婦,那個女人立即迎上前來,接過骨灰盒,立時眼裏就注滿了淚水,眼淚“噗嗒噗嗒”地滴在盒子上,因為盒子還在發熱,滴上去的淚水不一會的功夫就化成了騰起的水汽,就在這時,驚奇的一幕發生了。
先是芳慧似乎很恐怖很低沉地叫了一聲:“快看,人!”
剩下的三人趕忙順著芳慧的目光,往骨灰盒上看去,原來那淚水化成的水霧,正在慢慢騰起,在往上漂移的過程中,真的就化成了一個人形——水霧幻化的人形,在緩緩地往上升起,一會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驚訝的那女人也不敢哭了,大家同時都吃驚且不解地看著飛道長,想聽他有什麼說法。
道長輕輕地歎了口氣說:“你們不用驚慌,他死的不明不白,心中自然難以排解各種疑惑,剛才你又把淚水滴到上麵,按理說,這骨灰是不能見到水的,雖然沒有滴進去,但是他的魂靈還是有所感知了,就幻化成人形,也算是對你最後一份情感的表達吧,散了就沒了,沒什麼事的。”
那女人聽了,越發的傷心了,但剛才道長說不能再把淚水滴到上麵了,她就強忍住淚水,沒有流出來。
這時道長問她:“你該怎麼辦,現在也已經火化完畢,你這就帶著這骨灰盒回子陵麼?”
“不,不回去!”眾人一聽,都覺得有點驚訝,難道她是想把骨灰埋在博城?
“我來的時候,就沒打算要把他帶回去,隻是聽警察說,他家裏沒一個人來,我就什麼都不顧了,所以來了,但畢竟不是我的人,我來也就是想陪他最後一程,他的家人既然現在都還不來,我就想先把這骨灰放到你們的三水觀吧,不知道長您願意麼?”
道長想了想說:“放到我的三水觀倒沒什麼問題,隻是怕他的家人不讓吧?”
“人都沒來,還有什麼讓不讓的,我回去再跟他們家人知會一聲,來的話,就讓他們去找您,不來也就算了,我也隻能做到這個份上了,一場孽緣,我也盡了我的本分了……”
眾人聽了一陣唏噓,道長也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帶回去,臨時放在觀裏,以後就看他們家人的想法了。”道長說著就接過了盒子,又轉手交給了沉剛。
沉剛抱過來,這時候盒子已經不再那麼熱了,反正很輕,抱著也不累。
一個這麼胖壯的人最後就化成了這麼小小的一盒骨灰,都還不滿,沉剛看著手裏的盒子突然有了一份莫名的透徹,似乎淤積在自己心中的好些東西,一下子得以舒通與釋放,亮堂了很多。
自己經過了家庭的分散,多年的流浪,見到的各種屍體與鬼魂,剛才又在火化間見識了一個人被燒盡的過程的,此時懷裏抱著的骨灰,還有道長此前對他的教化與講解,這一切的一切,讓此時的他心中豁然開朗,似乎看透了一切,仿佛一切也都如過眼雲煙,輕輕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