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小娃娃,比菩薩身邊的仙童還要更加可愛,那墨玉一樣烏黑的眼睛,春花一樣柔軟的嘴唇,就算是頭上細細的絨毛,看在他眼中,他也覺得這孩子是此生上天帶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那一瞬間,宏元帝覺得自己就算立即將整個江山社稷都捧到這個孩子的手中,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想立他為儲君。
他想親手將他培養成自己最好最中意最完美的繼承人。
他想看著他在自己立下繼位詔書之後,他能穿著明黃的五爪金龍袍,佩著十二珠金冕龍冠,在文武百官的朝拜之下,步步逶迤而上,坐上天地間最為崇高的位置,俯瞰天下,享受萬民的膜拜。
他多想,他多想。
想到恨不得立即就能下了廢黜慕初華太子之位的聖旨,恨不得立即就能把宮裏其他的皇子公主都給屏蔽了去,恨不得立即就能親眼目睹著他坐上高高的龍椅。
然而,所有的衝動終究在瞬間歸於平靜。
他低頭深切凝視著懷中的孩子,覺得心髒從未如此的溫暖柔軟。
都說天家無情。
但此刻他卻是想,天家並不是無情,隻是有情都被種種齷齪肮髒利益熏心給消磨了,所以有情也變成了無情,即便是同床共枕的皇後,和他也是人心隔著肚皮,夫妻情分早在時光流逝間變得淡漠。
所以才會選秀,納妃,臨幸,待子。
誰說後宮佳麗三千,坐擁後宮的皇帝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了?
當時他後宮不過寥寥十幾人,皇後是他發妻,是從太子妃一路扶搖直上坐到了鳳位的,於情於理他對皇後都是有著或多或少的情分。
可唯一的情感,他卻是給了漱皇貴妃。
給了懷中這個孩子的母親。
遙想兩年前初見,天子腳下繁華奢貴,繁春時節,萬千梨花開得如火如荼,潔白如茫茫雪絮,他不經意間回頭一望,便見少女獨立茫茫天地間,一抹清幽雅致,是開得再盛的梨花也堪比不了的好顏色。
從此,再傾城的姿色,都無法掩蓋少女那如幽穀清蘭般的淡雅幽美。
他寵她如命,讓她坐上了隻在皇後之下的皇貴妃的位置。
而皇後之位,王皇後的母族實在強大,尤其是現任國舅爺,手中所掌握著的政權,是個跺上那麼一腳,整個朝堂也要隨之抖三抖的強人,在合適的時機到來之前,他並不會對國舅爺輕舉妄動。
所以,隻能隱忍,隱忍,再隱忍。
隱忍到一切再也隱忍不了的時候,他想為漱皇貴妃做什麼,他想為懷中這個孩子做什麼,皆不會有任何的阻攔。
王皇後知道宏元帝並不愛她。
她知道宏元帝一直喜歡並真正愛慕著的,是那個皇貴妃,是那個比自己看起來還要更加高貴的女人。
拜過堂、結了發的夫君,愛的不是自己這個妻,愛的是一個見到了自己也要三拜九叩的妾。
這是作為一個女人最悲哀的了悟。
但王皇後並不是太過在意。
畢竟是豪門世家裏出來的人,王皇後在後宮裏最重要的不是爭寵,不是加強自己的後位,她所需要做的,是借著自己是皇後的這個方便,為她背後的家族大開朝堂之上的便利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