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笙微型小說讀後隨記宋立民老杜詩曰:“昔年有狂客,號稱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玉笙兄的作品總有這麼些味道,並讓人深思不已。
讀玉笙兄的《教鞭》,我想到了劉心武的《班主任》,後者主人公宋寶琦“一身橫肉,上唇在鬥毆時被打裂過,眼神中充斥著空虛與愚蠢”等等均為轉述而沒有進入描寫。比比《教鞭》裏的對話——箍兒聲音顫顫地,說,能把那個教鞭給我嗎?
趙老師說,不是早給你了麼?
沉默中,就見亮亮的淚水在箍兒的眼眶裏滴溜溜轉,越積越多,串成珠滾落下來。
我們會發現,“給一頓教鞭”的猛揍要比《班主任》裏班主任張俊石給謝惠敏一本《牛虻》引導她做差生的思想工作真實得多,也生動得多。
當時的小說如《喬廠長上任記》是領導要求大工廠廠長學習的文件,當時的詩歌《對一座大山的詢問》,在黨的十一屆五中全會(1980年2月底)宣布為劉少奇同誌平反之前,就滿腔悲憤地呼告安源山:“你有什麼心曲不好直言?/你有什麼苦衷不便明說?”表達了黨心民心。可以說,彼時的解放與反思,正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為人民鼓與呼”的活寫真,作家與讀者共同詮釋了什麼叫做“社會的良心”。
遺憾的是,當時的文學,其“政治功用”與“曆史備忘”的意義或許更為巨大,文學本身的東西——如語言、構思、意境、人物等來不及精雕細刻。一些文字“圖解意識”還比較強,因為畢竟剛剛進入新時期,“文革”的思維材料與寫作習慣還沒有完全拋棄。
現在的精品應該說才是真正成熟了,人物性格也分外鮮明。比如《高等教育》打工仔強的誠信憨厚,《文具盒》中專生英的願景,《重心》孫老師與孩子的融洽和諧,《鞋樣》蔡老師的評上了職稱,《書包》小二獻給病中的恩師的大堆的書包……多半是歌頌的主題,但是教育之窮、孩子之苦、農民之難卻是躍然紙上。用報紙上的話說,作者用小說揭示了黨的N個一號文件的曆史意義。然而,作者的傾向性隱蔽得很好,簡潔的對話不無海明威的味道,讀者是被“潛移默化”的,毫無“圖解”的痕跡。換言日,司玉笙悄悄地貼近了關心三農與尊師重教的主旋律,以新聞稿一樣的真實證實了基層狀況卻不是給作品“粘貼”了主旋律。
他的另外一些作品卻完全變了味,其中《“書法家”》《錯輩》《豬妖》
等等是可以放進《雜文選刊》的。這種諷喻的筆法是對作家的考驗,因為一個人不能夠在重複自己裏生活與寫作。此輯視野更加開闊、人物更加多樣,讓人感覺到司玉笙在往“大”處走的同時,也在往“玄”處探索,走“比興”之途。而他所承繼的,偏偏又是《世說新語》《儒林外史》《聊齋誌異》的風骨。
其中《中國算盤》一篇,之所以曆來為四方評論者推崇,那原因恐怕還在於其象征意義的厚重:從陳希同辦公室裏的禮品,到江蘇省蘇州市原副市長薑人傑受賄過億獲死刑,樁樁件件哪個不與“算盤”、“算計”、“往上趕”有關?人,無論技藝精巧到何種程度、聰明到何種地步,隻要成為私欲的珠子,那“算盤”就要牢牢地箍住你了——先酒香腮紅,後“滿嘴血汙”,“算盤爺”的大兒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