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密封飛行艙上的裝備很新,不是常規火炮,而是無後坐力霰彈炮。這種霰彈炮在很多方麵都有突出表現,第1,瞄準更精確,第二,霰彈不再是用鉛製成,而是用一種類似於流星中的金屬合金澆鑄的。這樣一來,別說天文愛好者,就連宇宙專家也無法在它的光學頻譜上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第3,霰彈的飛行不再是線形的,它們是扇形進入大氣層的,這扇形把拳頭大小的鐵塊擊成一粒粒碎豆粒大小的碎渣。最後,就是這件事本身的趣味性:在21世紀的門檻上,我們用霰彈擊落衛星,就像用古代戰士用石塊打敗現代裝甲騎兵。眼下,我們還沒接到過摧毀航空梭和太空站的訂單。夠了,我看,我們最好別收這種訂單。
要是真有,那也讓別人去幹好了。
有一次,在我還是個新手的時候,我問同事說,我們總統知不知道有我們這個公司存在。我得到的回答直截了當:“他知道,但他也不知道。對總統來說,最好他什麼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這麼說來,我們不受任何控製。有人忍受或者支持我們,是因為我們時不時地要完成一兩個“政府訂單”。這就是我眼下幹的事:擊毀他國的防空衛星,建立一種隱形的武力均等,或者偵察太空武裝,發現違反國際法和其他犯罪行為的蛛絲馬跡。
10秒……
我的工作算不上犯罪,不過是一種十分特殊的工作罷了。
要在回退個半世紀,公司這麼跟國家分庭抗禮,平起平坐,那國家機器早就把我們生吞了。30年前國家也會這麼做的,隻是費些力氣而已。到了20年前,國家對此已經可以讓一大步了,隻不過那時還沒有公司存在。10年前,我們已經開始成長壯大之時,政府機製已經開始捉襟見肘,窮途末路了。因此,我們可以自我發展,愈發強壯,一直活到今天。
我們還很年輕。跟任何一個機構一樣,我們曆經少不更事的孩提時代、躁動不安的青春期,以及富於創造的成年期,最後走進年邁體衰的暮年。人追求長命,但這種欲望總有個限度。不過,我還無法看到公司欲望的極限,至少它不會在我老邁之時跟隨我進入衰退期而日暮途窮。這事兒我不敢妄加推斷,這也不是一個飛行員的職業所容許的--光陰流轉,偶然多於必然,我們不過是世界事態變遷中的過客而已。如果現在主噴氣發動機停轉,我還能在軌道上堅持多久呢?10天,兩年,還是半個世紀?。
9秒……
“3號,你一切正常吧?”
“正常,別幹擾我工作。”
也許,我的遙感器有點兒不穩定,讓“格裏分”著急了。
8秒……
目標僅存在於定位器顯示屏上,我無法在觀察屏上看見它。在日光照耀的星球的一麵,雲朵的背景上的一個快速旋轉的光點是不容易被肉眼發現的。但是,我看見了太空梭--它在水平線下慢慢爬行,在耀眼的陽光下閃閃發光,跟掛在聖誕樹上的小禮物一樣耀眼。
7秒……
應該說,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良心譴責。我心裏明白自己是在履行自己的本職工作,由此我的國家至少不會變得更壞,我也知道我一定要把這個工作幹徹底。跟美國,我沒有任何瓜葛,跟他們的軍事宇航計劃也毫無牽連。可現在,對那些坐在“太平洋”號裏的哥們兒們,我稍稍感到有些慚愧。他們追尋這塊廢鐵,卻沒想到我就要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把它截走,像個偷東西的賊。我第一次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幹這活兒,人都會變得猥瑣。
6秒……
他們看不見炮口噴出的火光,因為炮口上裝著一套高性能的熄火器。不過,他們卻能夠發現那條我的定位發動機發出的短暫而無序的電火。如果單單見到這點兒火花,那些宇航員倒未必會把它當回事兒,跟地麵通報。宇航中常有這種事,算不得是什麼幻覺。舷窗周圍塗層的脫皮都會被認為是飛碟什麼的。這種事我經曆過。
5秒……
如果火花和報廢衛星的突然改變航線同時發生,那就另當別論了--這種情況必須彙報。緊接著,一大堆專家匆匆忙趕往五角大樓召開緊急會議……可這,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