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捷列仁在我麵前一站,嘿嘿冷笑著。看來,這不是他頭一次給一個新手上課了,還好他還沒表示厭煩。

“存在,你是指什麼意義上的存在?”我問。

“實質意義上的存在啊。”他的語氣平和,毫無驚詐之意。“跟你相比,我根本算不上什麼主觀理想主義者。發射經常進行,不過們這兒有簡稱,叫升降梯,或者更簡單,就管它叫電梯。你活著就能看見,還能自己感覺一下。對了,那個第1個登上月球的人叫什麼來著?”

“嗯,尼爾·阿姆斯特朗。”

“不錯,第14個呢?”

“天知道。他們美國登月計劃裏一共多少人?”

“真叫無知。12個。第13個是萬尼亞·別斯可夫,他去年死於一次試飛。第14個,是我。嘴張那麼大幹嗎?走了。”

在去隔離室的通道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斯捷列仁看來有點兒著急。我從受了傷的大腦裏再也擠不出什麼新問題了--疼得直鑽心的腦瓜子像灌進了湯,還是一大勺子用半成品雜碎做的湯。一陣短暫的刺痛讓我一下子靠倒在牆邊,可那個該死的斯捷列仁就好像沒看見一樣。

隔離室裏沒什麼變化,隻是我那身髒工作服已經消失。我癱倒在醫療床上,想睡上一會兒。不,我睡不著。那個身體結實的姑娘又出現了,她拖來了一張小桌子,上麵放著我的午餐。那個看門的惡棍沒進來,大概躲在門後,察看著裏麵的動靜。

“你們想用靜脈注射的方法維持我的生命?”我問。我注意到碟子旁邊有一隻大個兒的注射器。

“靜脈注射。趴過去躺好,把屁股露出來。”

“左側還是右側?”我做了個鬼臉問,一邊討好地退下套服。

“別哆嗦了,準備好了。”

“您給我打的是什麼破爛玩意兒?”

“別擔心,不會給你注射柴油的。是葡萄糖酸鈣跟複合維生素,別的您什麼都不缺。”

今天這個姑娘比任何時候都善談。這個機會不加以利用的話,實在是罪過。

“您叫什麼名字?”

“阿尼婭。”

哦,回答了。有門兒。我的地位的確有變化。

“我叫斯瓦特。斯瓦托波爾克。”

“人無完人啊。好了,把衣服穿好吧。”

“您在這兒工作好久?”我提上褲子,感興趣地問。

“好久。”

“喜歡?”

“幹什麼都一樣。”

“一直在地下?”

“午飯涼了。”她沒答理我的問題,轉身走出了囚室。

我開始填肚皮,直怪自己為什麼沒來得及問阿尼婭晚上幹什麼。

午飯的內容有:肉炒白菜,羊肉炒飯和果子水。可能這些地下人的確從未上過地麵,他們的飯做得不怎麼樣,超不出一般食堂水平。是哪個聰明人告訴這位大廚,羊肉飯裏要放香葉和番茄醬?要是有別的選擇,我絕對不會去碰它的。

喝幹那杯果子水的時候,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一閃--我剛才沒聽見他們鎖門的聲音!那麼說,他們不關我了?

的確如此。我出了門,抬腳邁進了走廊。沒人管我,更沒人硬把我拽回到那間小屋。我沿著一個方向溜達了一陣兒,又往另一頭走了一段。來回遇見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但他們根本沒有答理我。難道說,我真的自由了?

先沉住氣。這種輕飄飄的感覺隻控製了我幾秒鍾,我就感到自己實在愚蠢。我這麼到處逛蕩,不可能不受監視。先不說走廊頭上還有警衛,就算讓你在走廊裏亂跑,最終你能跑到哪兒去呢?斯捷列仁說他知道我腦子裏想什麼,這顯然是在扯謊。他絕不是什麼囚犯心理分析家,我的囚號裏肯定有什麼隱藏的攝像頭(至少,在通風口格柵後麵有一個),走廊也一定有所布設……否則,他們是不會讓我這樣閑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