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的一霎那讓我感到一陣惡心。腦袋裏昏昏沉沉,暈頭轉向。但奇怪的是,我心裏原來的那種自怨自艾的委屈感已經消失。外在因素讓我喪失了意識,給我的感知附加了新的成分,雖然我對剛剛發生了事情尚有印象。過了一會兒,那折磨人的苦惱再次襲來,我極力抵抗著它,把心思轉移到如何擺脫困境上去。

我被吊在休息艙的天花板上:胳膊向後跟腳脖子反綁在一起,手腕上還戴著手銬。這姿式實在不好拿。

“得給他綁在什麼上麵固定住,”這是斯捷列仁惱火的聲音,“這兒有點兒晃蕩,別,別往那兒捆,不就是不能往控製台那兒綁。那兒太值錢了。還是讓他掛在中間,讓他哪兒也夠不著。”

有人狠推了我後腦勺一下,讓我打了一個轉兒。我這會兒看到他們整個一幫--斯捷列仁,娜嘉和卡普斯疆。淺頭發的阿斯庫爾德纏著繩子,把我捆紮得結結實實,讓我無法夠著四邊的牆壁。

一句話,我根本別想動彈了,就連掙紮和抵抗一下的可能也沒有,看來我的命長不了了,就這麼委屈地呆一會兒也沒有什麼。就連“格裏分”的上級機關都不用請示一下,他們就完全可以把我解決了。

“你他媽的,你個龜孫子,你到底是個什麼鳥玩意兒?”斯捷列仁說。

我沒吭聲。他的話問得這麼文縐縐,我也不能脫口胡說。

“這不是他,”娜嘉插話說,“不是那個斯瓦托波爾克·格列爾金。他是奧列格·別爾什。少校級特工。‘格裏分’上的弧菌,我們自己人裏的細菌。”

“怎麼又來了什麼弧菌?”卡普斯疆問道。

“這是一個秘密行動的代號。這次秘密行動的主要施行者就吊在這兒。真是個霍亂弧菌……”

她的話沒有說對。霍亂隻能讓人聯想到陰溝裏的垃圾,弧菌可是另外一種東西。人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這東西深深藏在你的潛意識裏。我最害怕的是死在下水係統的排水管裏。我就怕死在那兒。好像死跟死還有什麼差別似的。

艙裏很熱。肯定是換氣機又出了故障。阿斯庫爾德蒼白的臉皮上滲著汗珠,斯捷列仁也大汗淋漓。娜嘉用一本書當扇子,呼答呼答地扇著。卡普斯疆脫的隻剩一條褲衩,前胸露出濃密的胸毛,一截被黑毛覆蓋的肚皮也露在外麵。

這時,阿格拉菲娜帶著它天真的笑臉遊進了休息艙。她四肢大開,活像一隻隨時起跳的青蛙。斯捷列仁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一條腿,用力把她甩出了休息艙。

我又咬了一下牙床,還是沒法咬緊。

斯捷列仁擺弄著手槍,很是威風。看來,除了“格裏分”的武器艙以外,還有什麼地方藏著武器,藏著我從沒見過的射針搶!就讓他得意吧,我已經全都置之度外了。事實上,並非毫無生還的可能,但我在心裏琢磨,麵對這幫野獸,我的敗局已定。在眼下這種地方,就連那些武打片中的動作明星恐怕也無法施展拳腳。惟一能坐進救生艙逃離“格裏分”的地方就是機庫。但它既不是用於在地球著陸,也不是用來跟太空站對接的。穿著太空服,實際上無法從艙裏逃出來,更無法超越外太空到達空間站。衝到飛行棺材的時候值得擰斷他人的脖子。

“這麼說,你不是斯瓦托波爾克啦?”斯捷列仁總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不是人,是弧菌,對吧?”

這麼大半天他才轉過味兒來,這腦筋可真夠慢的。

“沒錯。”我回答。我慷慨陳詞,語氣裏還帶了點兒譏諷,“我不是斯瓦托波爾克,不是維切斯拉夫,也不是維沙塔·謝羅斯拉維奇。還有什麼話要問?”

斯捷列仁的太陽穴上青筋直跳。

“要給你來上一針的話,我看你就該老實多了,”他說。“並不是哪個混蛋都夠格享受這種待遇。不,你不夠格。就連碰你一下都讓我討厭。所以,要是真有這個必要的話,可以用射針,給你射一劑,讓你內髒出血,疼得哇哇叫。等你嗥叫夠了,就該給我好好回答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