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彎的時候,杜曉強猛地打了幾下方向盤,“老人家”腿腳不靈地閃擺著,衝過淺淺的路溝,沒臉沒皮地擦傷了路邊一棵年輕貌美的小白楊。“雙腳同時向下踩,踩下離合器和製動踏板”一一,杜曉強心裏默念著口訣,煞住了車。隻不過是春末夏初,天忽然就熱了起來,吉普車裏象是升了溫的電烤箱。杜曉強用臂彎兒在臉上蹭了蹭,蹭掉了毛紮紮的汗水,然後又格格吱吱地掛上了倒檔。“老人家”終於喘著氣,吭吭哧哧地退了上來。
駛過彎道,那一男一女遠遠的背影果然出現在了擋風玻璃上。
是桑樂和呂藻。
那是兩個令人矚目的屁股。屬於桑樂的那個猶如跳著桑巴舞的太陽,在一片晴空中活躍著,白色的網球裙好象薄雲一般遊移搖曳。另類的一個呢,是吉它屁股一一呂藻走到哪兒都喜歡在屁股上吊著一把吉它,仿佛那是牛仔褲上的名牌商標,標誌著他不但酷斃了,而且帥呆了。
那天晚上,杜曉強就是因為桑樂的屁股才湊過去的。
學院禮堂裏的彩燈忽明忽暗,音箱裏淌出的那支舞曲也一強一弱,一回一蕩地湧動不已。那是一種效力奇特的體外按摩,在不知不覺之中,杜曉強腔子裏的心髒就異樣地悸跳起來,隨後他的目光就粘固在了桑樂的豐臀上。豐臀也就是一般的豐臀罷了,在此之前,他並未覺得這個豐臀的成績有什麼特別,然而那一刻他忽然發現,這個豐臀其實是個出色的優等生。
凸顯優異的圓臀就那樣在時伸時縮的燈光和一吸一呼的聲浪裏活了起來,猶如幽暗的深海裏一隻蠕動不已的豐碩的水母。杜曉強雙手的指肚上忽然生出許多滑膩膩的誘惑,於是他身不由已地向這可愛的軟體動物靠攏了過去。
杜曉強不知道,當他湊上去的時候,桑樂其實所有的感官都處於一種近乎休眠的狀態。聽而不聞視如不見鼻子發堵口裏無味兒,甚至那個一向敏捷的腦袋都變得遲鈍了。
這一切都是呂藻給鬧的,許久以來,呂藻那把繃繃嗡嗡的吉它和沙沙啞啞的破嗓門沒完沒了地向桑樂做著祭獻,它們就象拋在桑樂身邊的碎磚頭破瓦片,漸漸堆積成了一道護圈,將桑樂禁錮了起來。桑樂是呂藻的人一一,這一點在周圍同學們的心裏似乎已成了不爭的共識。
呂藻的殷勤曾經讓桑樂陶醉過得意過,可是久而久之就難免有些生膩,那情形就象日日的炸薯條天天的肯特基一樣。今晚舞會伊始,呂藻就成了自動生成的備份文件,時刻伴隨著桑樂。正值此人無計可刪除的時候,演出隊的女鼓手來邀呂藻伴舞了。不能不紿女鼓手麵子,不能不暫時地離開一下桑樂,當女鼓手掛在呂藻的肩上,踏著拍點兒離港的時候,呂藻從對方的桅尖上向桑樂瞥了一眼,一一是那種安然遠航的目光,他顯然很滿意桑樂象忠貞的錨樁一樣獨自守望在岸上。
沒有人來招惹桑樂,那些散布在近處的同學們都知道桑樂是誰的領地。
說不清是無聊還是無奈,桑樂無滋無味地背轉身體,木然地看著牆上那些晃來晃去的人影
杜曉強就是在這個時候盯住了桑樂的臀部。
他出其不意地站在了桑樂的麵前,出其不意地拉住了桑樂的手。正是這出其不意,使得桑樂所有的器官都驚蟄般地恢複了活力。
“我能,請你嗎?”
“當然。”
手已經被獵獲了,桑樂無法脫逃亦不想脫逃。
比起呂藻那個橫向發展的體形來,新夥伴再創新高的身材就顯得格外新穎。桑樂將另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上,就象搭上了攀升的績優股一樣喜氣洋洋。新夥伴帶著她搖曳而行,如果說呂藻的舞步是吉它的琴格,規整而有秩,那麼新夥伴的舞步則是一種隨意的雜亂和即興的顛蕩。呂藻的身腰是冷硬的磐石,而新夥伴呢,是杉樹,透著木質的彈性。呂藻的體息是濃重而厚膩的,象獾,象熊。新夥伴的體息卻散薄而清淡,擾如雨後的植物。
他們彼此交換了姓名,也交換了彼此的新鮮感受。
當他們旋進人流中的時候,桑樂接收到了呂藻發出的信息。那信息是在光影的網絡中傳輸的,那是一封編碼混亂的E-mail。有那麼一瞬間,桑樂生出了一絲慌亂和不安,仿佛她是染了病毒的程序,會遭受主人的殺滅和清理。很快的,桑樂就恢複了常態,於是她在人群的BBS上看到了呂藻的帖子。那是一張近似矩形的臉,眉眼抹成嚴峻的濃黑,胡子猶如蜷縮的刺蝟一般在微微抖顫。
一一呂藻生氣了!
生了氣的呂藻不能采取什麼行動,他正在運行那個女鼓手程序,一時無法卸載。
氣吧氣吧!桑樂有點兒幸災樂禍地在心裏笑著,一種叛逆的快感升了起來。桑樂不動聲色地引導著杜曉強向呂藻靠近,呂藻腦袋後麵的馬尾辮憤怒地搖晃著,仿佛在甩打討厭的虻蠅。上唇和下巴上那些濃密的胡子抖動著綻開,於是兩片發紫的嘴唇就象開殼的蚌肉一樣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