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決定歸決定,實行起來卻頗有難度。想象中的桑樂和呂藻做愛的情景生動而又鮮活,每每會出現在天花板上,出現在書本中,出現在操場邊的樹影間,甚至漂浮在稀薄的蛋花湯裏。那情形頗象小商品批發市場裏那些可疑的即時貼商標,如果需要就能很方便地隨處粘貼。
那些念頭那些情景在擠壓著杜曉強,強迫著杜曉強,使他在每一個最不應該想起桑樂的時候傻想著桑樂,在每-個可能的機會裏窺視著桑樂追蹤著桑樂,如此一來,杜曉強就被弄得敏感至極,虛弱至極。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杜曉強占了個先,他得到了機會,和桑樂坐在一起吃他買的排骨飯。於是,整個下午他的心情都很平靜。黃昏的時候,他看到桑樂和呂藻說說笑笑地走進了食堂。在享用晚餐的同時,他們倆也頭挨頭地享用著他們的悄悄活。
猶如被擊中了一般,杜曉強覺得他的腦袋變成了一塊木頭。
趁著桑樂離開食堂和呂藻短暫分開的時候,杜曉強尾隨著跟了上去。
“桑樂!--”
桑樂停下來望著他。
“晚上咱們看電影。”
“喲,對不起。我晚上,要到電腦室查資料。”
杜曉強盯著桑樂的眼睛,桑樂的眼波猶如晃動的碎玻璃一樣閃爍不定。直覺告訴杜曉強,對方在騙他。杜曉強一時竟說不出話,他的目光落下來,落在桑樂的脖子上。桑樂沒有掛戴他送給她的那條金項鏈,她精美的脖頸上掛著的隻是那個粗礪的沾染了幾千年風雨的詭譎的眼睛。
一陣愴然掠過杜曉強的心,他失神地說:“那條項鏈,我送給你的,沒戴”
桑樂從容地撫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它很珍貴,是不是?我怕丟了。”
杜曉強嗓子眼兒一陣陣發癢,卻什麼話也沒說。
“拜,我得走了。”桑樂輕鬆地揮揮手。
看著桑樂急匆匆的背影,杜曉強又怨又痛。電腦室?查資料?見鬼!當然當然,今天晚上她是要和呂藻在一起幹些什麼的。當然當然,那是他們吃晚飯的時候商量好的--
昏頭脹惱的憤怒裏卻又帶著冷冷的清醒,杜曉強知道他要幹什麼,他也知道應該怎麼幹。
杜曉強沒有跟著桑樂去電教室,他抄了個近道,徑直去了女生宿舍樓。他在樓外的一排曬衣繩後麵守著,衣繩上麵的那些衣物是他的掩體,他在掩體後麵看到桑樂走進了樓裏。他耐心地等著,等著桑樂出來。果然,沒過多久,桑樂就換了另一身衣服出現了。一襲飄飄軟軟的連衣裙,一雙厚厚彎彎的鬆糕涼鞋,這副打扮當然不是要坐在電教室查資料,當然是要出門去約會的嘍。
杜曉強為他的神算而感傷而沮喪,同時又為他的神算而自得而興奮。
他沒有跟在桑樂後麵,他又抄個近道去了三號車棚。
在此守株的杜曉強果然等到了兔子,他看到桑樂到車棚來推她那輛輕便自行車。隨後,杜曉強晴上了他自己的自行車,遠遠地吊住了桑樂。
在迷離的暮色裏,城區的燈光不知不覺地浮現出來,車輛和行人也愈來愈多了。這情形有利於杜曉強的隱匿,但是也讓他跟蹤起目標來有點兒吃力。他一邊緊張地盯著桑樂的背影一邊想:桑樂這是要到哪兒去?難道她和呂藻是選了市區裏的什麼賓館約會麼?
拐了幾條大道,然後折到了一條小街上。有汽車在後麵變換著近光燈和遠光燈,提醒杜曉強讓路。杜曉強回身看了看,然後向路邊靠去。等那輛汽車駛過,杜曉強再向前望,這才發現桑樂不見了。
這是老城區的一條老街,兩旁都是-些老式的平房。杜曉強慢慢地騎著車,一直走到盡頭,也沒有看到桑樂的影子。老街這麼長,桑樂不可能在他紿汽車讓路的那點兒時間裏,就騎出了這條長街吧?杜曉強不甘心,他索性推著自行車,從老街的這一頭又慢慢地折了回來。
街兩旁的老式平房幾乎都有各式各樣的院子,杜曉強一家一家地察看著,那情形就象一個認真的小偷在做案之前一絲不苟地踩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