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宛城,因天子來到,已戒備森嚴,夏侯玄隨著天使渡過淯水,徑直往曹丕行宮見駕。
一進去,夏侯玄瞥了一眼坐在榻上的曹丕,頭冠略微有些不整,雙目深陷,一手托腮,一手撐於桌上;幾月不見,曹丕早已沒了當場送自己出城時的那般意氣風發。想必兩線慘敗,一線無力的局麵,對這位躊躇滿誌、急欲做一番事業證明自己不比父親差的年輕領導人打擊的不輕。
夏侯玄不敢多看,低下頭,就端端正正行了禮,曹丕將之喚起,聲音略帶沙啞,盡顯疲態,卻盯著夏侯玄望了半響。
夏侯玄被盯著發慌,重又跪了下去,惶恐道:“臣之父、舅進展不利,臣萬死向陛下請罪。”
曹丕笑道:“快快起來,朕非為此意,伯仁,子丹,皆為朕之肱骨,戰事雖不利,但二人已竭盡心智,朕安忍責之。快快起來,不要跪著了。”
夏侯玄站起,曹丕笑道:“坐旁邊吧。朕有話對你說。”夏侯玄依言坐下。雙手置於膝上,極是拘謹。
曹丕笑道:“玄兒今年一十有……..?”
“回陛下,十六。”夏侯玄心神一動,不明白曹丕為何突然問起年齡。
曹丕歎了一聲,道:“十六,好時節啊。玄兒啊,玉兒今年也快十八了吧?”
夏侯玄登時明了,曹丕這是要講起自己與曹玉的婚事了,可現在恰值大戰,此時談婚論嫁,未免過急。嘴上還是說道:“回陛下,東鄉公主長臣二歲,公主玉齡十八。”
曹丕笑道:“玉兒向來頑皮,朕可是想早點甩手給你呢。”夏侯玄為之語塞,不知作何應答。
曹丕笑容更甚,眉目慈祥,一時起了興致,帶點調侃道:“莫非玄兒你嫌玉兒太過頑皮,不肯接手?”
夏侯玄忙搖頭,回道:“臣能迎納公主,為臣之福分,隻是這時節,恰值大戰,臣欲為陛下效力滅吳。這兒女之事…..”
“找打!”未帶夏侯玄說完,曹丕打斷道。“子丹可是把玄兒你的一番沿路皆告訴了朕。有道是:此次伐吳,有失偏頗。”
夏侯玄叫苦不迭,想不到父、舅竟把自己的一番言論奏給了曹丕。這公然反對皇權的罪名,自己可擔待不起,可曹丕一見麵就說起自己與他女兒的婚事,想來無事。可麵上,還是需做足的。
思及此,夏侯玄慌忙離了坐榻,正待要拜。曹丕止住,道:“不必如此,少年郎嘛,敢於思考,總是好的。雖然有失周全。”
見夏侯玄還是滿臉的惶恐,曹丕笑道:“朕要是把你如何了,玉兒還不得天天來鬧,朕可受不了。不過……..”
曹丕話鋒一轉,正色道:“玄兒你說的那番理由,也並無道理,朕將之傳閱大臣,許多先帝重臣都連聲說好呢。朕這次,倒是真的魯莽了。”曹丕慕通達,為人較灑脫,這番認錯,氣量還是有的。
夏侯玄不好應答,還是不說話,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
曹丕道:“不管前方戰事如何,玄兒你過幾天便回京。”夏侯玄驚詫抬頭,問道:“陛下,這伐吳之戰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曹丕爽朗一笑,將來時眼中的疲勞之色一掃而空,道:“朕盛兵伐吳,怎可無功而返。且況,子丹於奏折中講,此時江陵城早已空虛,攻下隻是早晚的問題,到時再不濟也可占據南郡,也算是不枉此行。”
夏侯玄昂然道:“陛下,臣率軍出戰,如今,兵馬仍苦戰,臣怎能獨自回京,還望陛下能準許臣回江陵,助父、舅一臂之力。”
曹丕無奈一笑,道:“朕也是無奈之舉啊,本想靠著軍旅之事,錘煉玄兒你兩番,以後也可更好的輔佐睿兒;可母親擔心你出事,催著著你回去了。”卞氏極喜愛曹玉,而夏侯玄與曹玉婚事為曹操臨死前指定,若是夏侯玄死了,曹玉怕也得守一輩子的活寡,卞氏沒理由不擔心。
夏侯玄語塞,隻是想起曹丕那一句“輔佐睿兒”。心頭不由一喜,曹丕這是為兒子準備人才,遴選行政班子了,而自己,為夏侯氏,且又為曹氏女婿,顯然為最佳人選。
封建王朝中,所有權力運作的根本便是取得最高統治者的信任與重用。有了曹家父子的信任,所籌劃的事情才能慢慢的開展。
而若想取得曹丕的信任,這賣弄本事不能少了,而這其中,作為穿越者最大的優勢——知道某件事最成功的戰略。自然不能荒廢了。而伐吳之戰中,經曆史驗證而最為可行的,便是羊祜羊太傅的戰略,此時不拿出來顯擺一下,更待何時。
思及此,夏侯玄正色道:“陛下,臣對於伐吳戰略,於長輩之教導下,小有所得,欲呈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