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邵瞎子近聽淫聲(1 / 3)

第二回  邵瞎子近聽淫聲

詩曰:

人世姻緣亦最奇,變無為有甚難期。

饒伊防禦千般巧,早出重垣向別啼。

這首詩,單表人的姻緣,有個定數。由今看了,其數雖不可逃,而其中變幻又不可測。明明是我的妻子,偶起一個風波卻失去了。明明不是我的妻子,偶湊一個機關卻又得了。以至於離而合,合而離,難以發舉。因話說湖州府有個南柵頭,亦是一個小鎮,中有百十數人家。內有一瞽者,姓邵,起課最神,遠近皆來問卜,卜去無有不驗,因此人加他個號,叫做賽康節。每日之間,最沒生意,也有兩餘。

附近一個杜家,見他生意兒好,把個女兒叫做羞月與他為配。不知那羞月極伶極俐,如何肯嫁這瞎子,迫於父母的主意,沒奈何,而心下實鬱鬱不樂。賽康節自得了這老婆,眼雖不見,聽得人喝采道:“好個娘子。”他愛惜得勝金寶,隻去溫存老婆,把生意都丟冷了。間有些人來問卜,亦不甚靈驗,十分中隻好一二分生意。還有好笑處,正在那裏起課,想看老婆,竟摸了進來,罰人在外邊等著。就喚他,亦任你喚不肯就出來,因此生意更不濟了。詩曰:

隻貪恩愛好,那顧利名高。

始信無鋒刃,教人骨髓焦。

看官,你道那邵瞎隻管摸進來,卻是為何?他耳朵裏聞得,說是瞎子的老婆沒有個不養漢的。他惟恐妻做這樣事,故不時摸將進來。適一日,羞月在灶下燒火,邵瞎走進房來,向床邊一摸,不見,又向馬桶邊一摸,又不見,複又摸到吃飯桌邊,也不見人,道:“呀!娘的在哪裏?”羞月對他一啐道:“呸!你隻管尋我做甚?”邵瞎道:“我聞得像有腳步響。”羞月道:“我臥房裏哪個敢來?”邵瞎道:“像有人說話響。”羞月道:“啐,著鬼的,人影也沒有,說恁般話,你不要癡。我這個老婆不是這樣人,你錯用了心。不是我誇口說,我不要養漢,若要養漢,莫說你一個瞎子,再添幾個瞎子也照管我不來。”邵瞎笑道:“我問得一句,就認起直來。”依舊摸了出去。

隻因一點水,竟起萬波濤。

卻好間壁有個小夥子,叫做杜雲,插號又叫做火裏焰。怎麼叫做火裏焰?這杜雲到處出熱,凡人央他,極冰冷的事,有了他就火滾熱起來。故人上取他渾名,叫做火裏焰。他與邵家一壁之隔,邵瞎因沒了眼目,一應家下所用的都相煩他,遂做了通家弟兄。一般羞月叫他做叔叔,他叫羞月做嫂嫂,穿房入戶,不以為意。

亦偶在廚下整飯,聞得這說話,道:“嫂嫂說得好話兒,怪不得我走那邊去,她頻頻把眼兒睃盼我,我因好弟兄,不敢舉意,這般看起來,我不要做了癡子,把一塊好羊肉倒丟在別人口裏,等我去混他一混著。”竟悄悄走進羞月的臥房來,卻值羞月正坐在出桶上。見杜雲走來,忙把裙兒將粉捏的屁股遮好。

杜雲笑嘻嘻道:“嫂嫂解手嗬!”袖內摸出一張草紙來,雙手兒遞過去,道:“嫂嫂,頭一張不要錢。”羞月劈手打落,道:“叔叔,這事你做的麼,還不快走。”杜雲應一聲,道:“嘎!就走。”走回家來,想道:“更有光景,口兒裏雖是這般硬,一雙眼兒直送我出房來,且莫要忙,明日少不得要央我,那時隨機應變罷。”

到了明日,羞月果在隔壁叫道:“杜叔叔,要央你一央。”杜雲聽得喚他,早酥麻了三四分,忙應道:“來了來了。”急急的跑過來道:“嫂嫂要做甚的?”羞月笑道:“昨夜言語唐裝,叔叔莫要著惱。”杜雲道:“怎敢著惱,嫂嫂就是再掌我幾個嘴巴,亦不敢著惱。”側了那臉,歪過去道:“嫂嫂試一下看。”羞月笑道:“有手也不打你這涎臉,與你說正經話,你哥哥這會忙,有包碎銀子,煩你去煎一煎。”杜雲道:“當得效勞。”接著銀就往外邊去了。詩雲:

非郎苦戀花,花有迎郎意。

因動折花心,眷眷不忍棄。

不說杜雲去煎銀。且說羞月看那杜雲去了。歎口氣道:“我前世甚的孽債,今世遭逢了這樣的丈夫。多承杜叔叔在此走動,我看了他愈傷我心。幾回按納不了,把眼兒去送情,那人全然不解。陡地昨日進房來,好生戲謔我,假意兒說他幾句,心下甚是懊悔。故今日又喚他來安慰他,他又放出許多媚臉兒來。叫我心下怎的不熱,怎的不想。縱欲與他一塊,你看這淺房窄戶,且那瞎物又毒,半刻不肯放鬆。這事活活將人害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