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大丈夫驚心懼內 (3)
”將飲半碗,蜜籩箕忙趕過來,一把奪住茶杯道:“待我也沾沾甘露滋味。”於是飲盡無滴。羊振玉道:“叫臘梅再烹幾盞菜出來。”那巴不著坐在右首屏風側邊,正與玉人相對。他瞧此光景,心兒內忐忐忑忑,意兒上倒倒顛顛。坐立不安,手足無措,心生一計。將腳把墊桌磚頭踢去,見桌不平穩,忙向屏風腳邊尋瓦片,輕輕將郎氏繡鞋兒上捏上一把,然後墊好桌腳。他見郎氏不動,知有他七八心了,於是一眼釘著內,見郎氏在亮處,以手招他。他一發性命不知那裏去了,忙起道:“列位且坐坐,我去解一解就來。”羊振玉道:“你不許逃席。”巴不著道:“你道我肯逃席麼。”於是逕踅到後門邊。見門兒半掩,便挨身入去。
郎氏一見,便道:“巴叔為何不在外邊飲酒?來做甚的?”巴不著道:“多謝大嫂香茗,特來致謝。”郎氏道:“何消謝得。不過是助你佳音耳。”那巴不著驟然不敢攏身。那郎氏手內拿了一杯茶,笑嘻嘻道:“巴叔前日聞得你好快活。”巴不著道:“他是過時桃杏,怎如得大嫂是出水芙蓉。”郎氏道:“我最怪男子漢,指東話西,我麵前說他,就是他麵前說我。”巴不著乃向前一把摟定道:“我的心肝大嫂,我待你焉有假心。”便去接唇。郎氏故意不允,把手內茶都撥了一身,道:“你快出去,我明日打發胡子他去。你絕早來,我與你答話。”巴不著恐眾人來等,便跳出後門,複來赴席。那知蜜籩箕這賊頭,也說出恭,也摸到後門來。隻聽見門內約到明朝。見後門兒開,他忙隱在黑處,見小巴鑽出來,亦不衝破,隨來席上。坐不一會,巴不著就要起身,羊振玉款留不住,方才散去。
那羊振玉送客,回到內邊,叫郎氏道:“我的親親娘,你越顯得這樣好手段出來,安排得:
美津津味兒,香噴噴氣兒。
醬醋合宜,烹飪得竅。
就是點了燈,普天下也沒處尋你這一位親媽出來。”郎氏笑道:“你瞧這油嘴,可可兒普天下尋不出我來,你不嫌我罷了。”羊振玉道:“我怎敢嫌你。隻是這幹小夥麵前,不要出頭露臉,一發十相俱足了。”郎氏一個噦唾道:“我出來獻醜,與你心上的小雜種裝幌子。”羊振玉忙跪道:“我若是嫌你,真是狗不是人養的。恐怕這些小雜種見你這般標致,倘或生心。”郎氏道:“我心正不怕璧邪,屄生在額角頭便就入了去。你不說還可,若說我偏要你麵前走出來見他,看你怎樣奈何我。”羊振玉以手向臉上自打一掌道:“又是我說得不是了。”詩雲:
玩夫股掌上,何事不堪為。
究作東風柳,時時向阿誰。
卻說巴不著見郎氏約了他,盼不到天明,起來打扮得十分俏俐,道:“我此去這場恩愛,勝似登仙。但眾弟兄都不打緊,隻有蜜籩箕這涎臉慣要攪臭。我悄悄先去,莫要與他知道。”誰料蜜籩箕在後門聽得明朝二字,心裏忖道:“我小箕那些兒不如他,他兩人公然眉來眼去,隻要踢脫我。若是大家弄弄罷了,不然我攪斷他箸。他今朝必然早去,等我先去候他。”
剛到羊家門首,去門縫裏瞧。隻見巴不著已到。見有人在那裏張望,把眼一睃,卻正是小箕,心下如中一拳,道:“這涎臉怎麼先在這裏?”忙低了頭,隻做不見,踱了過去。蜜籩箕便出門叫道:“巴大哥何往?打扮得齊整,卻像去做新郎的,有好處帶挈我一帶。”巴不著道:“我要拜一朋友。”蜜籩箕道:“小弟奉陪。”巴不著道:“不敢勞。”蜜籩箕道:“小弟左右是空的,今日隨你怎麼,要同你走走。”巴不著千方百計,那裏撒脫得開,整整纏了一日。那郎氏約了小巴,早早妝飾,把胡子差了出去。兩眼隻瞧著門外,那裏瞧得人來,心下著急得緊。那不知趣的雞兒,偏在麵前踏雄,空瞧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