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坐在地上睡著的，但知道自己怎麼醒的，特麼被凍醒的。我算了下節氣，現在應該已臨近“立冬”。一覺醒來，天色微亮，篝火已化為一堆炭灰，身上的衣服也已烘幹了。
老二，李莉婭和我父親三人圍躺在炭灰附近，各自蜷縮成團。看著我父親躺在地上，雙腿屈膝，以臂為枕的睡姿，心中實在難受。
對於地處華中鄂南的z市來講，臨近“立冬”並不意味著冬天即將到來，而且離冬天尚早，白天暖陽高照，但是早晚卻寒氣逼人。我發現身上披著父親的薄外套，於是脫了下來，蓋回在他身上。
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小床上擠著方圓馬姝二人，也罷，如今的世道也不指望他們有尊老的傳統美德了，還是誰家老子誰心疼。
我走出門，看到大寶正背靠著一棵桂花樹坐在遠處，便走了過去。他身邊放著一把不知從哪撿來的的破舊鐵鍬，木把斷掉一截，鏽跡斑斑的鍬鏟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他麵前是一個不知挖了多久的坑，小田靜靜地躺在裏麵。我這才想起，從昨晚吻過小田之後，大寶再也沒講一句話，即使我現在就這樣直愣愣地站在他麵前。
“逝者已矣，是為不幸。生者……”
“不幸？僅僅是因為不幸？難道沒有人為因素嗎，說她是因你而死我覺得都tm不過分！”大寶生生地打斷了我，帶著情緒。
“我從來沒有逃避責任的想法！如果方圓說的那地方真有什麼時間機器的話，誰特麼不想讓小田，讓我媽，讓所有的事都重新來過！”
大寶沒有接話，氣氛如小田此時的體溫一般。
“還記得那個遊戲麼，互相說一件自己幹過的……和對方有關的操蛋事。老規矩，不準問為什麼，不準生氣！”我說道，“來吧，輕鬆點，找找以前的感覺！”
大寶依舊無言。
“那好吧，我先說。六月份我在大隊領的獎金其實還有你的份，但是沒告訴你，我給私吞了！”
大寶還是波瀾不驚，我便壞了規矩，接著解釋道：“當時我兒子……算了，反正就是急用。之後，不想讓你知道我幹過這種齷齪事，更不想虧欠你，就買了把gerber刀送給你作為補償！”
……
“那把刀後來為你捅爛那麼多行屍腦袋，哈，你也不虧啊……該你說了吧！”我努力擺出一幅輕鬆的笑容。
大寶緩緩抬起頭，說道：“那把刀第一次捅過的東西是輪胎……你馬六的車胎是我捅的！”
“我操！為什麼！”我瞪大了眼睛問道。我再次破壞了遊戲的規矩，畢竟那天晚上我和我父親，還有老二差點因此喪命。
大寶雙唇緊閉，隻是低著頭，呆呆地看著坑裏躺著的小田。
“算了，不重要了，你就爛在肚子裏吧。”我說道，“時間會衝淡一切，但是也會讓她這張臉慢慢走樣……早晨挺冷的，活動活動吧，記住她的樣子就行了。”
說完我便折下幾根桂花枝，蓋在小田的臉上，然後拿起地上的臂盾，往坑裏撥下第一把泥土。其他人陸續醒來，加入了安葬活動，大寶最後用鐵鍬夯實了泥土。
沒有墳包，沒有墓碑，隻有一棵桂花樹告訴我們，有佳人美麗如斯，有故人長眠於此。
告別小田之後，我們回到瓦屋，草草吃了一頓和昨天晚餐一樣的早餐。方圓和馬姝這回沒再挑食，因為即將開始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每個人都必須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