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了兩個月了,不見半絲雨滴,土地幹涸的龜裂了開來。
幹枯的老樹怏怏地立在道旁,裂開的土縫子暴出了它的幹癟的根須。零星幾簇枯萎的雜草散亂地圍繞在老樹周圍,蕭索的緊。昏黑的天色下,凜冽的西風呼嘯著敲打在中空的樹幹上,像極了濕透了的七弦琴發出的‘嘣嘣’聲,隨著那立在枝頭的烏鴉撲打著翅膀飛起,一聲淒厲而蒼老的‘呀…呀…’聲便是夾帶著凜冽的西風中傳了開來,駭人的緊。
枯樹旁那道篝火似乎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光亮,離枯樹最近的一個漢子不停地轉著他的長刀,刀身紅的透亮,刀口處是一隻碩大的山鼠。
一陣肉香味隨著夜風飄散了看來,大漢身旁的年輕人卻是仍舊眯著雙眼,抱著膝蓋坐在一旁,眉頭微微一蹙。
“來一點?”
年輕人睜開眼,見到一張灰黑的臉。他是剛剛才認識的,篝火旁這夥人中,他是個頭,這夥人都叫他厲三,是個壯實的黑大個。
年輕人笑著擺了擺手,眼睛瞥向一旁的添著柴火的少年。
“真要餓了,就別跟我們客氣,這年頭,有得吃,就不錯了,”厲三也不再勸,便是盤腿坐到了年輕人身旁,吃起了烤的發黑的山鼠肉來。
厲三是個獵戶,安溪縣這塊地兒,他的同行並不多。幹這行的,哪能沒有一副彪悍的身板兒,而他恰恰有了這個優勢,天生蠻力,也算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了。隻是這積年累月的,獵物也是越來越少,本來就貧瘠的土地,又開始加稅,這行當也因此成了香餑餑。
厲三是在回村的路上碰上年輕人的,這個年輕人當時迷茫的在田埂間走著,看起來像是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兒。他有些驚異,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是怎麼走到這兒的?要知道像他這般高大健壯的少年,可是眼下官府重點關照的對象。年輕人也是注意到了這邊,隻見他淡笑著走了過來,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開口問道:“借問下,這是什麼地兒。”
同夥的人都是警惕著望了眼年輕人,便把目光集中到了厲三身上,黑壯的漢子臉上有著一道刀疤印,叫人心生畏懼。他似乎對這年輕人的表現很感興趣,尋常人見到他都是有些懼色,但這年輕人卻是沒有絲毫懼意,還專挑自己問話。
“安溪縣,前麵不遠便是響馬山了!”厲三指了指前方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沉聲回道。
“安溪縣?響馬山?怪了。”年輕人想了片刻,便是望了望遠處的高山,沉默了下來。
說不上原因,也許是欣賞年輕人的這份從容,厲三叫住了年輕人,準備帶他回村。他清楚,這個年輕人若是叫官府的人撞上,等待他的隻能是做無窮無盡的苦力。
“江南的吧!兵荒馬亂的,怎麼跑這來了。”厲三在年輕人身旁坐了下來,咬了一片鮮肉。
“算是吧!”年輕人眼中空洞了許多,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不聽口音,還真是看不出你會是江南的,個頭跟我差不離了,”厲三嘿嘿一笑,又看了一眼年輕人,“還有,看得出來,你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這種人有膽量,有城府,不露底,平時屁都不多放一個,而你小子,就是這副德性。”
年輕人似乎回過神來,旁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下所受到的震動,也隻有年輕人自己默默忍受了。
“對了,怎麼這半天以來沒有見著半個人影,這條路真是荒僻得很,”年輕人道。
“這是響馬山,以前是三大王的地盤,這可是個有名的人物,一個月前我還是響馬山的小頭目,殺富濟貧,真是大快人心。後來這寨子裏出了兩個叛徒,乘著夜裏偷偷打開了山寨的大門,一千多官兵摸黑衝了上山,兄弟們沒有準備,死的死,逃的逃的,連三大王也被官府殺了,”厲三猛地撕咬了一口烤的半熟的山鼠肉,有些氣憤的道“後來,有一夥窮凶惡極之人在響馬山附近攔路搶劫,也不知有沒這事,反正這條道是沒什麼人敢走了,你是我見到的唯一一個敢一個人人在這附近遊蕩的。”
“難怪,”年輕人輕聲說著,望了望龜裂的土地。
“想什麼呢?都已經兩個個多月沒下雨了,吃的東西也是越來越難找了,這四周圍沒什麼獵物了,就這點東西還是在老遠的山上打到的。”厲三瞥了一眼枯樹下的獐子和山鼠,歎道:“這日子是越來越難過嘍,吃的東西都在大戶手上,過幾天,我們便要去白水投奔王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