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玉砌的長橋,橋上淩空著彩翼丹頂鳳。金光萬丈的天邊,瑤池的方位隱隱傳來絲竹之聲,蟠桃會正到酒酣耳熱之際。
立在橋頭的白衣男子仰頭將青玉壺裏的瓊漿一飲而盡,揚手將青玉壺擲向地麵。蟠桃盛會的熱鬧襯得紫霄宮愈發冷清。青衣的奴仆、綠衫的宮娥在殿前忙碌著,生怕動作慢了些惹主子不快,淡漠的主子性情大變,誰也不敢輕易靠近。
清脆的碎裂聲傳來,路過的奴仆宮娥目不斜視走過,都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上前。想來上回要不是天穹宮的容印上仙及時趕到,那個沒有眼力見兒的小仙童不在殿前跪上十個時辰主子恐不會善罷甘休,現下想想都覺得腿兒發顫。
“嘭”——驚得所有人都四處尋找聲源,不看還好,這一看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主子腳邊不遠處伏著一位低垂著首的綠衫宮娥,宮娥腳邊散落著紫砂茶壺的碎片。
眾人如夢初醒般紛紛閃避,生怕被殃及,就連八卦看戲的心思都不敢生,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絕不會錯。
“嗬,你可知上回扮成這副模樣的人現下在哪兒?”白衣男子譏誚一笑,冷徹入骨的嗓低低問道。
原本急於逃離的腳步頓了頓,用餘光去看那女子的樣貌——整齊的發髻隻斜斜別著一支玉簪,額間有一瓣桃花的印記,不施粉黛的臉略嫌蒼白,好在略帶淺粉的唇色為平淡無奇的五官增色不少。波瀾不興的眼底帶著一抹嘲諷,一雙冷淡如水的眸嵌在瑩白的臉上卻出乎意料的相配。
白衣男子含霜的眼冷凝望向伏在地上的女子,“碧落”,嗓音帶著寵溺,“你要本君如何做才肯多看本君一眼?”
女子仍是一言不發望著前方,眾人似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不敢再看下去,各自找個由頭匆匆離去。
他輕輕將她扶起,冷臉漾出淺笑,周身淡金的祥光變得更加柔和,銀發紫眸帶笑展眉的模樣當真是絕色無雙。可即使再絕美,身畔女子完全不為所動,隻冷冷掙脫他的手一臉嫌惡。
“神君真是折煞了小女子,小小花妖怎敢造次”,清冷的嗓遠得像月光。
白衣上仙伸手撫向她的發,她不躲不避,隻是眼底的嘲諷更甚。白衣上仙似是沒看見那抹嘲諷,修長的指輕撫著那柔軟的發絲。
“前幾日去了一趟凡間,我們住過的房屋都還在,不過隔壁開了家私塾,夫子搖頭晃腦的教那些孩子念書,我聽來一句念給你聽,如何?”
不等她回答,他攏了攏她的發輕聲念到:“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飽含深情的嗓像極了正陷入相思之苦的凡人,往日從容淡漠的天人之姿早就不見了蹤影。
沉吟片刻,他輕笑一聲,“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怎能不相識?若我能早些識……”
“今兒個蟠桃大會眾仙家都到齊了,唯獨不見你暮玄上仙露麵,本君料到你必然是在紫霄宮,一路尋來果真在這兒”身形漸漸顯露,一位劍眉星眸的藍衣公子突兀地出現,好似完全沒自覺已打擾到別人。
容印揚眉望向白衣上仙身畔的女子,待看到女子麵容後原本帶著笑意的臉倏地一變,抬手就要去拽,一柄通體絳紫閃著亮光的劍先一步擋住他的動作,劍的主人眉眼含霜冷睨著他,眼裏帶著——刀劍無眼,你若再動分毫休怪本君無情這樣的警告。
“你這分明是已入魔障,清心經也不管用了不成?所謂心魔,不過是心生執念,你……”話還未說完劍已抵住他的喉,他知自己再多言半句必定血濺當場,所以乖乖閉嘴是眼下最聰明的做法,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才輕輕撥開抵在喉間的劍。
幾日後,容印上仙再次出現在紫霄宮,綠衣宮娥甜甜回道“主子遠遊未歸,容印上仙請下回再來。”
容印聞言笑道:“啊,撲了個空呢!那還請晚蝶姐姐將這壺桃花酒埋於湖邊的桃樹下,等你家主子歸家容印再來開懷暢飲也不遲”,綠衣宮娥笑著接過那壺酒,道過謝後小心翼翼退回門內。
藍衣公子歎了口氣,低低喃了一句“相思入骨不就是心魔作祟?天尊何以要跟我賭這一局?若不是心魔怎會徒生思念?我可在人界看了不少戲,看來天尊這回是輸定了。”
一個旋身就不見了蹤跡,橋上淩空的彩翼丹頂鳳“撲哧”飛過,瀑布從高處瀉下,水煙濺散在流瀑間形成了薄霧籠罩在上空,分不清是雲層還是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