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的帳房先生忽然出現在夏府,神情焦慮不安,夏茯苓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金川鎮那邊的藥園子裏出事了,園裏剛種下才幾天的冬白術被歹人全部挖出不說,一不做二不休還放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夏老爺聞此訊臉色沉下來,眼下雖然厘州的瘟疫重要,但是自己的心血也同樣重要啊!想到幾千株的白術就這樣被毀於一旦,心痛難忍。
夏茯苓恨得牙癢癢,心想如果自己有什麼絕世武功第一個要宰的人一定是毀掉白術地的人,讓別人的努力付諸東流這樣的事情做出來也不怕損陰德!氣血上湧之際,夏茯苓直接站出來,“爹爹你去一趟金川看看到底是哪些狗崽子做的,厘州瘟疫送藥材的事交給女兒就好,女兒定當不負眾望把藥材送到需要的人手中,讓那些想……”
話還沒說完,兩聲“不行”異口同聲,一聲來自於夏老爺,另一聲嘛自然就是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盡責充當背景的宋天遠咯。
“有何不可?我估計這事兒搞不好又是林家那群狗東西幹出來的,這節骨眼兒上再出點兒亂子讓咱家猝不及防,屆時完不成聖旨指派的任務以此作為由頭置咱們於死地,這算盤真是打得好”!這樣的話信手拈來便是,雖然不知道這次又是誰想害夏家,但是同樣都是不安好心,林家已經做了一次沒成,這黑鍋就算想脫下來也難。
“厘州現在就如人間煉獄一般,你身子骨弱,萬一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你讓爹爹怎麼活下去?你去爹爹是萬萬不肯的”,夏老爺態度堅決,讓唯一的女兒去那種地方,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冒這樣的險。
夏茯苓見她老爹一臉堅決,當下倔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拖過站在一旁的宋天遠,“誰說我一個人去了?有宋公……大哥陪我去,他你總該放心了吧?他答應我陪我一起去的,對吧?你不會放我一個人去的是不是?”抬眼對上那雙沒有什麼感情色彩的眼,眼裏帶著乞求。
縱使再不甘願,眼前可憐兮兮的她卻讓他說不出半個“不”字,隻能無聲點頭,果然才剛點頭,前一刻那雙還可憐兮兮的眼頓時喜上眉梢,不知道對瘟疫也有這麼大期待的她在想些什麼。似乎不像許久之前的她那樣,他人生死在她眼裏不過是火燭明滅的差別而已。
夏老爺三番四次叮囑後才不安的踏上去往金川的馬車,等夏老爺的馬車一走遠她總算把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回過神略微尷尬的發現自己剛才一直抓著人家的手不放,大冬天的硬是焐熱了不少,而他竟也沒多說半句話任由她擺布,甚至還幫她說了幾句好話,想到這兒心裏多了一絲愧疚,輕輕鬆開一直被自己抓著的手。
“那個,宋公子,剛才那情況你也看見了,我不是故意要拖你下水的,我自己去就可以的,我家這破事兒你就別瞎摻和了,看著就挺糟心”,說完把視線移到地麵,頭一回眼睛不敢看對方的表情。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久久不見他說話,她正想開腔替自己解圍,淡淡的嗓卻在耳邊響起,“大哥……你剛才喚我大哥……自家妹子的事做大哥的不幫誰幫?再說了,瞎摻和就瞎摻和吧,這會兒也抽不開身了”,然後聽到他深深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無奈。
她抬眼對上他的,眼裏滿是欣喜,以往發生的不愉快在此刻統統都煙消雲散,而自己無意間似乎給兩人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這樣正當的身份和稱謂讓她覺得自在了不少。
倆人也不再多言,收拾好所需物品就往厘州趕,紅景不得已被留下拉住夏茯苓說了各種注意事項,什麼別靠近瘟疫病人別喝那兒的水吃那兒的飯啦等等,在宋天遠的催促下才終於放行。
夏茯苓被眼前所見驚呆了,生長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從來沒體會過瘟疫帶來的沉重與哀慟,向來隻在影視作品和曆史書籍上聽聞的事情忽然就這樣迎麵砸來,她第一個反應是想吐。
被太子殿下下令封城的鎮子活人所剩無幾,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奪走了整個鎮的生機,所到之處屍橫遍野,一部分屍體隻草草用裹屍布裹了個大概,之後死的根本就沒人再處理屍體,整個鎮就連狗都染上了這瘟疫無一生還,隻有生命力強一點兒的還在垂死邊緣掙紮,滿臉猙獰痛苦不堪,被嘔吐、疼痛和皮膚潰爛折磨得隻剩半口氣,眼裏卻帶著憤恨。
這種時候已經聽不到哭聲,隻有冷風穿過鎮子裏空蕩蕩的大街小巷號著,夏茯苓看著眼前的景象愣了好久,終於“嘔”的一聲把午餐全數吐出。如果是夏天整個鎮子恐怕是彌漫著屍體的腐臭味,蒼蠅蚊蟲成群更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