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少英捧起這雙手,就像是條嗅到魚腥的饞貓,左嗅右嗅,嗅了又嗅,忽然大笑了兩聲,一個筋鬥跌倒在地上,“砰”的一聲,竟是頭先著地。
老板娘皺眉道:“蕭公子,你怎麼又醉了?”
蕭少英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這次才真的完全像死人一樣。
老板娘忽然冷笑道:“放著陽關大道你不走,卻偏偏要往鬼門關裏來闖。”
她又沉下臉,一拍桌子:“拖下去打,打不死算他造化,打死了也活該。”
夥計們已開始準備動手,突聽一個人冷冷道:“打不得。”
客人居然還沒有走光。
角落裏的位子上,還有個灰衣人坐在那裏自斟自飲,喝的卻不是酒,也不是茶。
他喝的居然是白開水。
到酒樓上來喝白開水的人倒不多,他的人看來也像是白開水一樣,平平凡凡,淡而無味,臉上也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老板娘盯了他兩眼,厲聲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灰衣人道:“我根本不認得他。”
老板娘道:“既然不認得,為什麼要來管他的閑事?”
灰衣人道:“因為我也活得不耐煩了。”
他說話的聲音也同樣單調平淡,就好像和尚在念經,替死人超度亡魂念的那種經。
老板娘冷冷道:“莫非你也是想來找我陪你睡覺的?”
灰衣人道:“不是。”
老板娘冷笑道:“那麼你就是來找死……”
灰衣人道:“也不是找死,是找死人。”
老板娘說道:“這裏沒有死人。”
灰衣人道:“有。”
老板娘忍不住問道:“在哪裏?”
灰衣人道:“我數到三,你們若還不滾下樓去,就立刻全都要變成死人!”
老板娘的臉色又變了。
灰衣人已放下杯子,冷冷地看著她。
“一!”
他臉上還是完全沒有表情,沒有表情卻往往就是種最可怕的表情。
老板娘看著他,心裏竟不由自主覺得有點發冷。
她見過的英雄不知道有多少,見過的殺人凶手也不知有多少,但卻從來沒有人能讓她覺得害怕。
她實在看不透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看不透的人,通常也就是最可怕的人。
老板娘倒抽了口涼氣,已聽見這人冷冷地說出了第二個字。
“二!”
膽小的夥計,已忍不住想溜了,老板娘眼睛裏卻突然發出了光。
一個輕衫少年已從外麵繞過去,繞到灰衣人的身後,手裏的刀也在發著光。
這少年正是老板娘的“小老板”,能做老板娘的入幕之賓並不容易。
他不但嘴甜,而且刀快。
老板娘笑了,微笑著向這灰衣人拋了個媚笑,吃吃地笑著道:“你不想要我陪你睡覺,卻想找死,難道我長得很難看?”
她長得當然不難看,她隻希望這灰衣人能看著她,好讓那少年一刀砍下他腦袋來。
灰衣人果然在看著她。
刀光一閃,輕衫少年的刀已劈下。
果然是快刀。
灰衣人沒有回頭,沒有閃避,突然反手一個肘拳撞出去。
樓上每個人立刻全都聽見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
輕衫少年的刀明明已快劈在灰衣人脖子上,隻可惜刀鋒還沒有夠著部位,他自己的人已被撞得飛了出去,“砰”地,撞在牆上,再倒下,軟成了一攤泥。
不是那種沒有骨頭的小蟲,是泥。
小蟲是活的,泥才是死的。
灰衣人還是在冷冷地看著老板娘。
他這反手一撞,既不好看,也沒有任何巧妙變化。
他的招式隻有一種用處。
——殺人!
“三”字已經快說出來了,老板娘也已笑不出,咬著牙道:“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方?”
灰衣人道:“是你的地方。”
老板娘道:“但你卻還是要我走?”
灰衣人道:“不錯。”
老板娘跺了跺腳,道:“好,走就走!”
她的確想走了,誰知就在這時,桌子底下忽然有人道:“走不得。”
桌子底下隻有一個人。
一個本來已絕對連動都不能動了的人,可是現在這個人卻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老板娘又怔住。
她實在想不通,她在酒裏下的那種迷藥,本來是最有效的一種。
蕭少英用兩隻手抱著頭,喃喃道:“好厲害的蒙汗藥,好像比我上次在十字坡吃的那種還凶,害得我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他忽然向老板娘笑了笑,道:“這種藥你還有沒有?”
老板娘臉色已發青,道:“你……你還想要?”
蕭少英點頭道:“我最喜歡喝裏麵加了蒙汗藥的酒,你還有多少,我全要。”
老板娘突然轉身,想逃下樓去。
隻可惜她身子剛轉過,蕭少英已又笑嘻嘻站在她麵前,道:“我說過你走不得的。”